2023年,我开始了在韩国国立首尔大学的研究生之旅,主攻宗教学。

从2020年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了韩国的巫俗。作为一个对音乐非常敏感的人,我一下子对巫俗中的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在国内开始收集资料,但无奈国内资料太少,最终放弃了工作决定还是来到韩国,想要一探究竟巫俗的神秘面貌。

我学习宗教学的初衷是,我想要追求理解。为什么他人的文化,在我们看来是不可理解甚至是荒谬的。反过来为什么我们的文化,在一些外国人看来也是无法理解的。我在很积极地尝试跨文化交流。比如我给中国朋友听过韩国的传统乐器的演奏,由于那边的传统音乐中颤音使用很多,且节奏的重要性要大于旋律,在国人听来这些音乐“呕哑嘲哳难为听”,不但听不进去,甚至觉得“像家里死了人一样”,但是这样的音乐给韩国人听,他们可以听出来感情和亲切感。反之我把中国的名曲“梁祝”和“二泉映月”给我的首尔大同学们听过,尽管他们看的书要比我多好几十倍,但他们听到这几首曲子只是觉得“很有中国风味”,再问他们能否体会到什么感情,说是体会不到。在宗教中也一样。为什么一种宗教行为,在一个文化中是“正常的”,在另一种文化看来是“荒谬的”。比如中国人看西方的驱魔无法产生共鸣,但看中式恐怖却无比害怕。以及我们该如何理解一个对于自己陌生的文化?我觉得如果能做到理解一个陌生文化,那么个人的包容度和思考能力也会提高很多。带着这种渴望理解另一种文化的追求,我去学习了宗教学。

说回巫俗。我第一次参加的巫俗现场是2023年10月7日在首尔的“萨满博物馆”。这里每年都在举行“锦城大王祭”,是一种儒教与巫俗相结合的大型仪式。在那里我见到了这个纪录片里作为访谈专家出现过的萨满博物馆馆长梁钟成양종승院长(他给了我两个水果!),和研究韩国巫俗近40年的美国人类学家Dr. Laurel Kendall(一起合照了!)。还认识了一位来自日本神社的一位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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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7日萨满博物馆建馆周年庆,汇集了来自全世界研究萨满教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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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巫堂(女巫师叫巫堂,男巫师叫博数)与蒙古萨满在一起。蒙古萨满先跳大神,问候了韩国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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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Dr. Laurel Kendall的合照

这一场是萨满文化节,是为了庆祝萨满博物馆建立多少周年来着,汇集了来自全世界研究萨满教的学者。还特地邀请了蒙古的萨满巫师来跳大神,总共四位,他们穿着足有20公斤重的衣服,上面挂着铁器,铁器的碰撞有助于帮助他们灵魂升天进入神灵世界。脖子上挂着一个象征太阳的圆盘。在仪式开始后他们会带上象征萨满的飞行能力的用鸟羽毛做成的帽子,并通过敲萨满鼓来达到“升天”的目的。值得一提的是,在萨满进入癫狂状态后,他们所说出的话旁人无法听懂,被认为是“在转达神的话语”,只能由一位清醒的萨满巫师听下来之后传达给旁边的翻译。而在蒙古萨满跳大神时,韩国的巫堂们一直在旁边搓手祈祷。巫师的鼓声,嘴里的呢喃声,强烈的祈祷,韩国巫堂的祈祷声,共同构成了一场刺激感官的视听盛宴。

接下来是韩国巫堂的巫俗仪式。韩国的巫俗按照地域分类的话大可分为两类,即三八线为界以北的巫俗和以南的巫俗。每个地区还有每个地区的巫俗传统,比如首尔地区叫汉阳굿,京畿道地区叫京畿道굿,东海岸地区叫东海岸굿,忠清道地区是忠清道굿,济州岛是济州굿。萨满博物馆在首尔,自然遵循的的是首尔地区的巫俗传统。大体仪式顺序如下:

迎天神——迎山神——锦城大王和锦城大君——城主祭——军雄祭——倡夫祭——庭院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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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天神(巫堂们在往下降的“天神”身上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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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大王和锦城大君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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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祭(城主是韩国信仰的家神,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家神,负责掌管一家的平安祸福。在过去,城主一般是通过儒教式的牌位供奉,或者是在家立一口缸子里面装上大米供奉。如果一家人干了坏事,城主会离开家庭,此时需要举行仪式去山上把城主请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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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巨里(“巨里”这个名词是法事的单位,相当于我们说“一场法事”的“场”。庭院巨里所有仪式结束之后为杂鬼杂神准备的仪式,巫师呼唤各种杂鬼杂神的名字,把它们都叫来吃饱喝足再送它们离开,是一种净化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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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海京满神(满神:称呼黄海道巫堂的用语)握着我的手,一直在说很开心能认识中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