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朋友一起看了《白日焰火》,在假期的末尾突然让思维暴动,不幸地,产生了一个失眠之夜。

写这个影评只是失眠时的练手,因为是随想随写,出于思考习惯,通篇充斥着行话。必须承认,这并不好,今后会尽量改变。

不过,如果你愿意看的话,不希望你仅就“使用了行话”而对我/这篇短文提出批评。请就事论事,因为“说人话”并不比黑话高贵,反过来也一样。若其中出现对概念的错误使用,请不吝赐教;观点有不合逻辑之处,恳请指正。

Trigger warning就到这里。

在这部电影中(暂且抛开具体的叙事节奏、格式不谈,因为目前对这些不了解,不过以下分析应该也适用于这些方面)刁亦男偏好象征,对其中的符号与其物质化的景观持一种恋物癖-拜物教般的爱恋。无论是对标题的精心选用(豆瓣里另有长评介绍了影片标题的各版本及用意),还是布景设置中对于关键符号的强调(尤其是对于物的特写方式,此处包括对于女性身体的特写),再到选角的设置,乃至于影片构思对于其它电影结构(它们固然已经成为符号)的借鉴与重现,这些雕琢都能展现态度。

同构地,对于其中的每个叙事单元(无论跨度),导演都试图展示其结构性,并用对位法显示这些单元作为整体的隐喻,从而揭示对象性的欲望以及这些欲望的始终在场。

毫无疑问,这是更为文学化的表达,从而是适应于书写的表达。这样一来,它使得电影内容呈现得不饱和乃至于稀薄,对于这部电影而言,事实上并不全是坏事。其妙处在于:通过电影整体的荒诞感,也整体地呈现出剩余的不可被占有。

然而,这种表达,也因对象征的强调和中心化,从而丧失了对时空逻辑的呈现。影片给人带来的压抑感,不仅仅取决于其中角色直接呈现出的欲望不满、爱欲扭曲,更来自于这种整体的、视角性的扭曲——一个“健康”的人凝视神经症者的生活,并不会能让此人就已经成为神经症者。

恰对于一部悬疑电影而言,这种扭曲是悖谬的,因为它抵御了“思”的运作,使得观众与创造象征的意识一同陷入时间紊乱的神经症。菲勒斯之下,所有意识在此的权能,都遭遇了压制与阉割。观看者遭遇了匮乏。

混淆内时间的表象——这对于同样以历史性作为议题的这部电影而言,所带来的危险,绝不小于呈现出匮乏所带来的精妙之处。

刁亦男对于“生存状态”的讨论,并非如一些评论者所言那般聚焦于其“本质”。这种评论显然十分肤浅。如果硬要在此使用一些生存论的术语——刁亦男显然将人生存中的“沉沦”当作了议题,而这种沉沦,不可能因为对于形式的变更而达到所谓的“本真性”。

一旦将“沉沦”作为议题,则必然表现为对沉沦的否定性动作,不论导演是否具有这种意图;时间正是一种辩证运作,不可能非法地表现出纯粹的、持存的沉沦。

正是出于电影的表现方法以及导演在表达中的“恋物癖”,《白日焰火》首先肯定:生存者是历史的生存者,是对于社会具体的在地活动。作为题中应有之义,时间的辩证运作因而是不可被遮蔽的。

由此而言,对于内时间表象的混淆,实则破坏了议题;电影中对于历史性的呈现,也随着这些症结沦为芜杂;而对于象征性符号的偏执,则再生产着拜物教的机制。

批判性之区别于解构性,也取决于这种破坏。坚持批判性,必然意味着坚持思的活动——尽管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