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河
《我要我们在一起》上映不到一个小时,导演沙漠坐在我们面前心情平静。
作为用生命去创作的那类导演,「问心无愧」是他给出的答案。
8年前,一条名为《与我十年长跑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的豆瓣长帖,吕钦扬与凌一尧历时十年的爱情长跑曾令无数人动容唏嘘;
8年后,根据长帖改编的电影上映,势必将影响更多人的爱情抉择甚至命运轨迹。
好的故事千人千面,看完《我要我们在一起》,一些人感慨,珍惜当下勇敢表白,是爱情的第一奥义;而另一些人觉得,爱的本质是别离,既不合适趁早放手。
吕钦扬与凌一尧应不应该在一起?豆瓣长帖的原作者李海波说,“我不是吕钦扬,你遇到的问题我也不一定有答案。”
那么沙漠呢?
爱情的花与现实的果
电影上映后,8年前的豆瓣直播帖评论区又恢复了热闹。
一些刚看完电影的观众打卡留念,更有当初追过直播的网友感慨,“看到这个故事时还在上学,哭得稀里哗啦,如今工作了再回顾,觉得男女主没在一起除了因为现实,还有因为不太成熟吧。”
“不成熟是正常的,太理性可能就不是爱情,而是婚姻了,”沙漠笑起来。
故事中的吕钦扬与凌一尧在高中时期相识相爱,当着全校数千人告白的浪漫,在走出校园步入现实社会时急转直下:在工程队打拼、挣扎于生存线的吕钦扬希望给心爱的女孩一个家,而在凌一尧的期许里,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
理智者会纠结于男女主人公在经营爱情的理念上出现冲突,而感性者更容易被两人在爱情中的拼命与投入所打动。
沙漠更倾向于后者。“故事里两人有价值观的不同,但更多情况下是他们共同去抵御社会丛林法则,因而更能凸显出爱情的珍贵,这是我最大的感受。”
三年前,由他执导的网剧《你好,旧时光》掀起一波青春回忆杀,陈国富导演和工夫影业出品人陶昆找上他,用沙漠的话来说,这是来自行业前辈的“神龙召唤”。
“他们算是我入行的引路人,最早在《转山》做导演助理,就是工夫影业的片子。”
看完《与我十年长跑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的豆瓣原贴与小说,沙漠对这个故事的理解是,爱情本应是理想之花,最后却结出现实的果。
正如原作者李海波所言,这并不是一个纯爱故事,而是很多个吕钦扬与凌一尧在命运里的沉浮,爱情、亲情、友情与现实对抗后,要么越挫越勇,要么留下妥协与遗憾。
这让《我要我们在一起》与以往的爱情电影相比,增添了更多现实底色:学习成绩优异、硕士毕业的凌一尧,毕业后成为银行普通柜员,过着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性格耿直的吕钦扬在工程队被师父算计,险些陷入权钱交易的泥潭,好不容易拉来的项目又被兄弟骗得人财两空。
爱情是纯粹的,而两个人在一起,靠的不仅仅是爱情。电影中留下两个开放式结局,在新疆干工程的吕钦扬与凌一尧相约嘉峪关,但奔赴的路上遭遇暴风雪生死未卜,喜庆的婚礼与吕钦扬倒在雪地的镜头交错,恍惚间分不清幻想与现实。
正如海报上中文名字是“我要我们在一起”,对应的英文却是love will tear us apart(爱情终会让我们分离)。
“我跟海波一样,对于这个爱情故事我们都没法像上帝一般给出准确的结尾和答案,”沙漠坦言。“故事里的吕钦扬和凌一尧已经自己生长出来,成为旺盛的生命个体,所以大家看到的是悲情还是希望,关于结局的判断就交给观众了。”
不过电影中赚足大家泪点的雪戏,倒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2019年8月电影接近杀青,只差最后的雪景。次年2月,摄制组辗转内蒙正蓝旗补拍吕钦扬一人在雪地奔走的桥段。
“特别神,”沙漠回忆。“从一开始进入雪地到最后下暴雪,那两三天的天气完全是按照我们故事的顺序越下越大。一群全副武装的剧组成员冻在冰天雪地,我们带的风机还有物理特效的设备其实都没怎么用。有机会把剧照发出来,就完全是灾难片(笑)。”
当爱情的小鹿闯入社会丛林
历时15个月的剧本创作,是从人物小传入手的。
原本的故事一直以吕钦扬的男性视角呈现,凌一尧几乎是完美的化身,沙漠与王志勇、付丹迪两位编剧对角色进行了丰满化的处理,让电影中既有吕钦扬对爱情的付出,也有更多凌一尧在两人关系中的勇敢奔赴。
聊到女编剧对女性视角的贡献,“其实写剧本时是反过来的!”沙漠完全打破了我们的想象。
“女编剧其实很理性,我和男编剧反而更感性一些,比如一些动情的桥段,我俩陷入情绪里就会无限放大这件事,而丹迪会比较冷静地做情节上的铺排。”
在沙漠的理解中,《我要我们在一起》像是有现实底色的都市童话:吕钦扬与凌一尧本是两只无忧无虑、相互取暖的小动物,而一旦走入猛兽环伺的现实丛林,生存困境逼迫他们不得不成长与进化,面临诸多关口的抉择。
电影里两人在高中教室首次亲密接触,隔着窗帘嗅到彼此的气息。几年后他们搬进拆迁房的合租屋,一帘之隔成为小情侣间心照不宣的亲密游戏。
“他们应该是同类吧,”沙漠觉得,“就像两只小鹿。”
在这类偏现实题材的电影选角上,他觉得不需要演员扮相很足,“而是你成为谁”。在寻找凌一尧的人选时,沙漠与制片人胡璇都倾向于新人出演,直到张婧仪出现在他们眼前,“她有那种懵懂的感觉,但眼神中又传递某种坚定,与角色有很多共通性。”
拍摄时,两位演员的真挚时常让沙漠恍惚间分不清角色与现实。电影中吕钦扬与凌一尧搬入出租屋的蒙太奇桥段,演员真就在二手家具厂里呆了好几天,一起挑家具、打闹的飞扬镜头被真实纪录,仿佛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即兴的片段太多了。”谈到很多观众印象深刻的工地跳舞,沙漠记得那天也只是让两人玩,“我们规定了几个场景,把房间里的摆设给他们讲解一遍,然后他们直接开拍,自由发挥完成这段无实物表演。”
于是那晚与大城市的灯火辉煌遥遥相望,黑漆漆的毛坯房里只有一间亮着光。“吕钦扬”打开了云朵斑斓的投影——据沙漠透露,那其实是海洋里粉色的水母,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凌一尧”眼中映着他们的未来,那个吕钦扬许诺的家,在想象中钢琴、茶几与桌椅早已码放整齐。
摩羯座的沙漠,并不是平常会在片场放音乐的导演,怕影响录音师收音。但那天也不知是为什么,冲动作祟让他直接打开了音响,两位演员随着音乐起舞,那一刻的真挚,让他们成为吕钦扬与凌一尧。
“歌选对了,情绪就到了。”沙漠觉得,“好的导演可能都是DJ。”
电影之外,寻找吕钦扬与凌一尧
电影正式上映前,李海波已经提前看过这版《我要我们在一起》。朋友发微信来问他观感如何,他回复了一个《亮剑》里王有胜的表情,“可以昂着头的好”。
在沙漠的印象里,无论去片场探班的作者还是监制陈国富,都对这个故事的影视化抱持最开放的态度。
“每次找海波来探班或看片,他都说好好好,来了只是远观,有时看完会泪目(笑)。国富老师作为监制从不会阻止你,而是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像个巨人一样保护着创作者不断成长进化。”
一些青年导演渴望驾驭大制作与更宏观的题材,对沙漠而言,与《我要我们在一起》相遇才是他的小幸运,比起天马行空,他想要去讲述与自己这代人息息相关的经历与情感。
若电影创作是凌一尧,某种程度他也是拼尽一切的吕钦扬。
电影上映后,人们势必会探讨《我要我们在一起》之于现实题材爱情片的价值,这对沙漠而言并不重要。“无论爱情,青春还是现实,这些标签是其次,把人物立在银幕上才是我最核心的目标。”
全国各地跑路演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很多更真实的吕钦扬与凌一尧。
观众们分享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相隔千里的异地恋,门不当户不对、经济条件上的困扰,工作与生活时间难以匹配,是义无反顾的爱情重要还是柴米油盐更可贵?没人知道答案。
或者说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沙漠在台上看着观众席那些动容的情侣,他们的神情透露着他们正在面临种种困境,那些剑拔弩张的情绪似乎一触即发。
“但看完电影后,他们又把对方的手攥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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