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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頭》:意淫盛宴,一個僞小資中年婦人的最後虛榮

                      (文:火神紀)

午後,陽光從窗口投射在房間裡,把地闆裁剪成窗台上那些扉頁的模樣。一個女人哼着不成調的嗓音鋪滿了整個房間。格子床單,格子枕套,像餐廳裡的桌布;皮拖鞋,沙發;一切準備好了之後,女人坐在床上滿臉偷笑,幸福而安詳。

像一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無限憧憬而優雅。

資産階級的女兒,生在一個敏感的時代,家道中落,最後剩下的也許就隻有那種小資的情調了。隻是嫁給一個文化人,一個不甚出名的文化人,小資情調顯得很有些奢侈,當小資情調隻剩下意淫的時候,小資情調就隻能叫僞小資情調了。

小資是一種生活方式,而沒有能力去維持小資的生活卻還在追求一種小資生活的方式,就隻剩下意淫了。

僞小資情調在于閑賦在家,打扮,健身,和鄰家男人似有似無地一唱一和。當然,如果是真小資的話,這一切無可厚非,然而丈夫在外面為了生計不停拼殺,卻不得不為了幫妻子找一雙鞋而放下手頭上的工作跑回家來,這樣的小資就顯得有點疲憊而虛僞了。

一個女人的意淫,一個資産階級後代始終無法忘卻過去奢華生活的追憶。

這一切在這個女人的朋友來訪的時候,女人忙碌地裝飾自己的小房子的時候那個憧憬和憂傷的表情裡表現得淋漓盡緻。翻出父母親留下的華麗的喝咖啡的工具,陳舊的壁畫,還有全部的化妝品也都放在梳妝台上最顯眼的位置。

隻是為了那個以前總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跑的女人來了之後不會感覺自己已經遠遠地被抛在她的身後。

虛榮。虛榮支撐起這個女人所有的一切。于是有了下面的這些。

健身運動,打乒乓球。鄰家的男人吹着塞克斯和她的乒乓球撞到牆發出的聲音一唱一和。房門虛掩,有種欲蓋彌彰的挑逗。滿臉的不屑,也許是因為自己居然會淪落到跟這樣的一個男人調情而感覺羞恥。那一段我看的時候感覺像是在做愛。有高低起伏,微微出汗,輕輕喘氣的聲音,一切卻配合得陰陽調和,默契,充滿了一種淫邪的味道。男人每天在樓上偷眼望着虛掩着的門裡的身影,聲音為媒介,我想,彼強我弱,彼弱我強,相互挑逗扶承,這樣的性愛純潔而淫穢。這一段是我看過的最富刺激性的有性暗示的片子,比所有的三級片更來得挑逗,似有似無,似是而非,我突然明白,出軌的時候,原來可以如此不着痕迹。

每天都會換一身衣服,漂漂亮亮地出門,從門前的樓梯走下來,顯得如此優雅而輕松。隻是走路的那個模樣,看起來有點神經質的嫌疑,輕輕飄飄,沒有目的地,閑逛,故作輕松的優雅狀。其實她自己明白,自己其實已經沒有什麼顯得比别人優越了。所有的人都富裕起來,她自己也已經青春不在了,她想驕傲地活着,隻是她卻顯得如此可憐,因為她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驕傲的資本了。

做頭。在她看來,也許,這個理發室對她的優待将是她最後的驕傲了。所以,她有十年不變的發型和十年不變的理發師。以至于後來理發室迫于生計不得不優待别的女人的時候,她有一種從不曾有過的失落。

喝着廉價的速溶咖啡,看着自己意淫對像的理發師,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重複。

淮海路天翻地覆地變化着,昔日的淮海路上一枝花卻永遠依舊。

美國歸來的友人一語道破。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隻有你是永遠不變的,永遠那麼精緻美麗。隻是年華不再了。

可望不可及的女人,每天在自己的手指下面做同一個發型。這段看起來也像是在做愛。呼吸急促,身體不規則地扭曲。出汗,甚至輕聲呻吟。沒有道德的拘泥,畢竟隻是做頭而已。最終終于還是沖破了一切的意淫,蓮蓬的水把衣服變得晶瑩剔透,氣氛會變得燥動不安,瘋狂做愛,在地闆上有最清脆的溫馨。

跳舞,十年前的上海舞池皇後,被一個年輕小夥子抱着,拖着,隔着一層薄薄的熱騰騰的空氣恣意撫摸。從抗拒到享受,時光在霓虹燈閃爍的光怪陸離中倒流。年輕,像一個夢,一個千年老妖精的夢。

這部片子在暖色調下任人意淫。不解風情遲鈍但努力的丈夫和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丈夫的蒼老和妻子永葆的青春。丈夫永遠不滅的在爬格子寫稿件的台燈和樓上夫婦永遠做不完的愛。

丈夫的兩次抱怨淋漓盡緻。看片子的過程我不停地有種要咒罵的沖動,我在想,女主角的演繹是很成功的。

一個女人在經營她虛拟的自尊。片子的最後是一個全新的上海,一身潔白的服裝讓這個女人看起來聖潔而變得真正優雅起來。隻是在我看來,這一切的美好和陽光下面,永遠埋藏着不休止的淫穢和肮髒。

2005-12-5 乙酉年十一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