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視角問題吧,我總是被白雲裳牽走注意力。

她是終其一生追随于堇的人。從舞台上和舞台下的表演,到在間諜和演員夾縫中生活的現實。她逐漸也活成了于堇的樣子。在車外披着大衣的她向于堇争取着一同去排練,既是為了身為軍統一份子的作用,也是因為她真的很想看看她的偶像吧,一個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埋下種子,随着年歲不會變得暗淡反而是生長得越發茁壯的崇拜。

藍染講過,崇拜是離理解最遙遠的地方。

白雲裳是不理解于堇的,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又要替外國人做事,又一直有所隐瞞,好像她是獨立的一個個體沒有摻和到上海這攤渾水裡來。

間諜在一定程度上很像是父權社會的女性,依附在父權權利中心,貢獻出的一切真實存在,但被不同父權權利中心相互污名。所以于堇的獨立,恐怕不僅是作為間諜的獨立,還是作為女性的獨立。她替男性完成任務,但是并沒有在愛情之外的地方真正依附于男性。她有獨自生存的能力——是中外聞名的大明星;有在戰時立足的本事——是無人辨識的間諜。

可是白雲裳能學,于是她也變成了一邊替自己主子工作,一邊又幫着自己偶像的狀态。她明明沒有理解。她做好了準備,從多年前第一次遇見于堇就做好了準備,換上她的演出服,假裝她的名字,替她表演,為她犧牲,隻是在最後一刻于堇趕來了,替她擋住了洪流,她為她做了這麼多,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想起身後複仇的槍擊中白雲裳右腹的畫面,仍會被破滅感籠罩,美好結局的幻想破滅,女性之間互助仍然被男性擊碎的破滅,有關國家民族藝術和情感的深切仍然會被男性那龌龊卑劣弄髒的破滅。

那為什麼她舍得抛棄掉一些應該做的事情,去幫助她的偶像呢。這怎麼也不能簡單地用無腦追星來描述吧。我們恐怕也不能簡單地将對明星的愛慕和愛情想脫離開來。泥塑的偶像,也是寄托着人們的喜愛的,他們或者說我們,将這樣的人設設立出來,我們為這樣人設的特點所吸引,不管是就原理上來說,還是就意義來說,都是類愛情的情感。

而在白雲裳和于堇漸漸的接觸中,她也漸漸地理解了很多事情,她而後的行為——背叛,與其說是追星,毋甯說是愛情。白雲裳所做的大多數事情,并不來自于“上面”要她做什麼,而是從為了多見幾次于堇,為了提醒于堇,到為了保護于堇的層層遞進的情感意願。

白雲裳的的眼裡這不再是偶像于堇或者演員于堇,在屋子裡與她眼神相接的是每個細節都散發着魅力,若幹年熟悉、擔憂和思慮着的于堇。她隻是一個女性,或者說,一個人。于是多年的愛在房間裡反複暈染、醞釀。

會回想起茨威格那個故事,多年之後,貴族夫人面對落魄潦倒的曾經狂熱過的偶像時,她為他給予了尊嚴。當時還是少女的她,曾經想逃離家庭追随偶像外出演出,即便那時的偶像就不曾認識她。

但是我們不能否認這樣的狂熱和溫柔,都是誠摯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