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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盧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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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13日,演員謝苗在微博上發了一張香港《東周刊》報道的老照片,圖上是1994年周潤發牽他拍攝《賭神2》的畫面,謝苗附上一句文案:“那一年,李紅旗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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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苗微博截圖
李紅旗是他在《東北警察故事2》中飾演的角色,這個描述東北幹警和黑惡勢力鬥争的電影在網絡端獲得不錯的成績:上線10日票房突破1000萬,38天破2000萬,在豆瓣獲得7.2的高分、打入實時熱門榜高位,同時獲得吳京、甄子丹、釋小龍、張晉、王寶強、王晶等衆多明星的推薦。網友們用“硬橋硬馬、拳拳到肉、酣暢淋漓、熱血沸騰”來評價該片的打鬥鏡頭,并稱該片讓人回憶起香港動作電影的黃金年代。
從某種角度看,謝苗的這條微博正像是對網友評論的呼應。這篇《東周刊》的報道寫于1994年,那一年9歲的謝苗剛拍完《新少林五祖》,随後從北京南下香港又接連拍攝了《給爸爸的一封信》(又名《赤子威龍》)《賭神2》和《小飛俠》三部動作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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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爸爸的一封信》劇照
趁着這股東風,謝苗的知名度快速攀升,人們将李連傑接班人、王晶禦用童星、功夫小子等标簽貼在他的身上,媒體評論其有着“超越年齡的穩重演技和淩厲過硬的功夫身手”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會成為新一代的功夫明星——這一切看起來唾手可得,但當時的謝苗對此卻毫無概念。
“别人在我耳邊說這個人(李連傑)是大明星,我就覺得他是這個劇組很厲害的一個人,至于大明星是什麼?那時的我并不知道。”謝苗對《商業江湖》說。
9歲的謝苗更不知道,在未來的30年他要花多少時間來追趕9歲的自己和那個黃金時代。

北京孩子洪文定
謝苗生于1984年,是胡同裡長大的北京孩子,7歲時媽媽送他到海澱區少年宮學舞蹈,他卻因為不喜歡緊身褲而拒絕了這個選項。
當時北京的少年宮武術隊不僅僅是一個學習才藝的地方,更是一個文化交流的窗口——肩負着為外賓表演武術的重任。
武術隊分為兩隊,優秀的學員進1隊,有機會參加歡迎外賓的演出,這成為謝苗在武術領域的第一個目标。
“我不算很有天分的運動員,但我能吃苦。”他回憶說,當時的少年宮武術隊類似于今天的體校,老師們不是哄着孩子玩兒,而是認真的為國家培養武術運動員。
但這個過程極其艱苦,“壓腿劈叉的時候,整個訓練館裡哀嚎不斷,全是孩子們撕心裂肺的叫聲。”一個小夥伴吓得一度不敢去上課,“每天出門就坐胡同口,到晚上再回家”。
長大一些,老師要求他們練習腿部力量——反複跳水泥乒乓球台,誰停下,老師就用棍子抽打誰的小腿,跳到後來謝苗實在沒有力氣,但又怕挨打,于是跳起來之後直接跪上去。
“每跪一下,小腿骨都會磕到水泥台,我現在兩條迎面骨上還有坑。”
兩年後,謝苗進入武術1隊,成為年紀最小且動作最标準的運動員,這種反差感成為他表演上的優勢,開始參加迎賓演出和影視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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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歲的謝苗
他參演的第一部電影是《邊城浪子》,教練帶他們過去做群演,謝苗扮演一個找傅紅雪複仇的小孩,沿着樓梯往上沖,走到一半被“不知哪兒來的飛镖射中喉嚨,從樓梯上滾下去,死了。”那時的謝苗覺得拍電影“不用上課,很好玩。”
1993年,《新少林五祖》在北京開機,全城搜羅武術少年進行“海選”,兩輪篩選後,海澱區少年宮兩人被選中參演,其中一個是謝苗。
“試鏡時,王晶導演先讓我演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一搖三晃地走路,并拿着一沓銀票當扇子扇風,看過之後他覺得不太好;于是又讓我演一個窮苦人家的小孩,一個苦大仇深的小乞丐,覺得這個不錯。”謝苗對《商業江湖》回憶說,他後來知道,這兩場戲分别對應了五祖裡面的兩個小孩,少爺是馬大善人的兒子馬超興,而乞丐就是洪熙官的兒子洪文定。
6個孩子在北影廠度過了非常快樂的2個月拍攝期,謝苗記得第一場戲是他和邱淑貞扶着受傷的李連傑穿過月亮門拜見天地會舵主。“穿過門洞時突然起風,樹葉飄落,當時覺得太好玩兒了,感覺到了一個新世界,後來我知道那個東西叫鼓風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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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少林五祖》劇照,邱淑貞和謝苗扶着受傷的李連傑
更開心的一場是“八臂羅漢大戰千手觀音”的打戲,王龍威和葉德娴在狹小的過道中飛镖大戰,雙雙殒命,而孩子們則開心的跑去撿地上的“飛镖”收藏。
“其實那些假飛镖劇組都不要了,但我們這些孩子就像撿着寶一樣揣兜裡,特别珍惜。”
最驚險的鏡頭是鐘樓救人,為了救一個跌落的成員,六個孩子一個接一個地抓着腿倒挂在蠟池上方,當時全實景拍攝,六個孩子都綁在一根威亞上,懸空倒挂。
“現在拍這種動作百分百使用綠幕特效,但當時隻能實景拍攝,并且為了不穿幫,我們沒有使用粗的爬山繩,而是選擇比較細的繩子刷黑後做威亞,拍攝時放一些黑煙,用物理方法從視覺上遮蓋,一根那麼細的繩子吊着一串人,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非常危險。”謝苗說。
1994年3月《新少林五祖》在香港上映,謝苗立刻成為港島知名的武術童星,同年謝苗和香港永盛電影公司簽訂了一年的合約,在母親的陪同下赴香港拍攝電影。

黃金年代
這是謝苗人生的巨大轉折,一年前他還在胡同中和小夥伴們“拍洋畫”而現在走在香港街頭路人都會笑着和他打招呼,甚至去商場買衣服時售貨員阿姨會親切的請求他“表演一個朝天蹬。”害羞的謝苗拒絕了這個請求,但回到駐地後媽媽勸他“大方一點,如果你能完成這個動作就表演下,大家都會很開心很喜歡你。”于是謝苗換了一條褲子又回到商場搬起腿做了一個“朝天蹬”,之後解釋說,“剛剛那條褲子不舒服,于是換了一條回來表演。”說完扭頭就走,留下兩個還未反應過來的售貨員呆立當場。
謝苗在新少林五祖中表演朝天蹬
在香港,謝苗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那時的北京剛在西單開了第一家麥當勞,而香港已經實現了“麥當勞自由”——他一周吃四次;同時他也實現了“飲料自由”,拍片時劇組會提供“一集裝箱的冰鎮飲料,想喝哪個喝哪個”,幾個月下來他體重劇增,以至于王晶對他媽說,“别再讓謝苗這麼吃了,再胖下去他就接不上戲了。”
巨大的物質差距,給年幼謝苗帶來了夢幻的感覺,那時候他家裡剛有彩電,但香港已經在玩插卡遊戲,孩子們穿着“走路閃燈的鞋子”、“電玩城裡有可以出票的遊戲機”,這些東西讓他“看傻了”。
當時的謝苗不知道,他看到的正是電影業最輝煌的香港。80年代香港電影總産值躍居世界第二位,有着“東方好萊塢”的稱謂。其中尤以武術、動作電影為代表。成龍、李連傑、洪金寶、元彪等動作演員都處于巅峰狀态,高産且高質,以李連傑為例,僅1993年就有6部他主演的武俠電影在香港上映,其中三部進了票房榜前十。
很多動作電影在東南亞産生巨大影響,例如成龍的《醉拳》創下韓國有史以來最賣座華語片記錄,同時拿下全球1500萬美金票房,問鼎1978年華語片票房冠軍;而1987年上映的《英雄本色2》更是風靡韓國,大量韓國年輕人以模仿小馬哥穿扮為榮,如韓劇《請回答1988》中,雙門洞的五個孩子就無比迷戀《英雄本色》;1992年李連傑的武俠片又掀起熱潮,“黃飛鴻”和“東方不敗”兩個系列在韓國超過成龍周潤發的電影登頂冠軍。
英雄本色韓版海報
日本市場也不遑多讓,在整個80年代,成龍都是日本市場華語片的霸主,他主演的港片在日本累計票房達301億日元,期間7、8次統領當年華語片日本票房冠亞軍,《A計劃》是日本年度票房第三名(31億日元);可以說整個80年代,香港電影都呈現着強勢的文化輸出狀态。
香港動作片素以動作明快、打鬥流暢聞名,同時又受中國功夫影響,呈現出華麗的招式和獨特的身手,而這些瑰麗動作的背後是數以千計的武行——“龍虎武師”的搏命拍攝。
紀錄片《龍虎武師》的導演,同時也是《東北警察故事2》制片人的魏君子對《商業江湖》說,他認為香港那一代龍虎武師精神總結下來就是兩個詞:拼搏和變通。
“李小龍死後,香港動作片沉寂數年,那時候美國就出現了《星球大戰》類的特效片,而香港有什麼?隻有成龍、洪金寶這些人的血肉之軀,他們用肢體做動作,制造視覺上的特效來對抗好萊塢,所以他們怎能不拼搏?”
至于變通,則更多的體現在做事情的靈活上,有條件就盡量利用,沒有條件就換一個方式推進,最終目的就是要拍出一部好看的電影。
龍虎武師的背後是累累傷痕
雖然當時的謝苗隻有9歲,但是他同樣遵循着“龍虎武師”的工作方式,拼搏方面他沿用着“一個細繩當威亞”的拍攝方式;而變通的感覺更明顯——他當時拍攝的所有電影都沒有完整的劇本。
劇組每天給演員發一頁紙,紙上寫了幾句簡單的對話,現場拍攝時,演員有什麼想法可以随時添加,整個拍攝過程就是一個即興創作的過程。
謝苗對《商業江湖》感慨說,“香港那一代從業者真的很厲害,不用劇本兒憑感覺就能拍那麼好的電影,真是不敢想象。”

曲線
如果将謝苗的知名度畫一條曲線,那麼在經過1994-1995的高峰後,這條線就又回落到平緩。那時的他并不能決定自己的人生而是聽命于父母的安排。父母覺得“拍片子不是十歲孩子應該幹的事情,片場也不是這個年齡孩子應該待的環境。”他們決定讓謝苗回到傳統的教育道路,讀初高中然後考大學。
“其實爸媽沒想好以後讓我做什麼,隻是認為我‘不能做這個’。”在香港拍了一年電影後,謝苗返回學校讀書,回歸普通北京孩子的成長路線,9歲那年的經曆就像平行宇宙一樣——乍現一下就完事兒了。
2001年,謝苗考入了首都體育學院民族運動專業,按照這個路徑,大學畢業後他應該成為一個體育老師或者武術教練。實際上他也是這麼做的,畢業前謝苗積極尋找工作,他去自己的高中母校“中關村中學”求職,希望能成為一名體育老師。
“當時母校已經确定要我了,就等我畢業後入職。”謝苗說,雖然他并不喜歡做老師,但那是他最“對口”的職業選擇。
此時,演繹之神再次垂青了謝苗,《少林寺傳奇》的劇組找到他,希望他能出演其中的惠忍一角,這再次将謝苗拉回演藝圈。
《少林寺傳奇》拍了四部,陸續拍攝了4年時間,期間謝苗又參加了《戚家軍》、《奪标》等影片的拍攝,他依舊拍動作電影,身手依舊矯健利落,依舊能吃苦敢拼搏,但此時的電影市場和15年前大不相同,商業大片成為主流,《滿城盡帶黃金甲》、《投名狀》、《赤壁》等影片成為焦點,而動作片已經很難複現當年的盛況。
此時的謝苗雖然還是動作演員,但再也不是那個炙手可熱的小童星了。
“初中我串過幾部戲,大家都說我越來越羞澀,有段時間我灰頭土臉的,覺得自己可能不适合做演員,但高三時候我去拍攝了《宰相小甘羅》,好多人誇我演得很棒,這給了我很大的信心。”謝苗說,正是這點信心讓他重回演藝圈。
這是謝苗最艱難的時光,他似乎獲得了一定的認可,但市場并沒有給他特别積極的反饋——有戲約,但不多。
并且這種狀況在後續的幾年裡越來越明顯,“整個片種都在走下坡路,站在浪尖上的人可能會往下退一點,而我這種已經在下邊的人就沒什麼向上爬的機會。”那些年他“在家待業的時間比開工時間多”。
“我覺得所有演員可能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很長時間都沒人來找你拍戲,半年、一年一點計劃都沒有,這就讓人非常焦慮,感覺沒有盼頭。”
從2010年到2016年,謝苗在諸多電影充當配角甚至是龍套,他有些沮喪,一度想轉型幕後做武術指導。

網絡大電影和李紅旗
網絡大電影的出現改變了謝苗的決定,從某種角度看當時的網大是謝苗一根救命稻草。
網絡電影是和院線電影相對應的一種電影模式,泛指通過網絡發行的電影,其主要通過網絡視頻平台的付費、會員服務等方式來回收成本。國際視頻平台如奈飛(Netflix)就以投拍高質量網絡電影聞名,他們投巨資選知名導演、巨星來拍攝網絡影片,在2020年,奈飛的網絡電影獲得了奧斯卡24項大獎提名,其中僅《愛爾蘭人》一片就獲得了10項提名。
但國内的網絡電影發展有些不同——沒有走精品路線而是走向“流量路線”。為了獲得更多關注和會員付費,長視頻平台需要大量的影視作品來填充内容,但院線電影動辄千萬、上億的版權費用讓他們承壓過重,為了實現“既省錢又有内容”的目标,視頻平台嘗試以低價采購、流量分賬的方式鼓勵小型内容團隊拍攝網絡電影。
愛奇藝率先推出了“6分鐘”分賬的模式——影片被有效觀看6分鐘後,制作方就可以收取平台的分賬。
這種流量導向的方式催生了一批“搞噱頭甚至是山寨式”的影片。早期的網大充滿了“驚悚、奇幻、民俗”類的噱頭影片,同時還有一些和院線影片名字相近的“山寨”影片。而為了實現“有效觀看”很多影片将最精彩、最博眼球的内容放在前6分鐘,一過這個分賬時間點,影片質量就會斷崖式下降。
因此早期“網大”的質量普遍不高,魏君子說,網大是“平台扶持起來的流量電影,是中國特色。”
謝苗對網大也有着清醒的認識,他将“網大”調侃為“理财産品——一個以小博大可以取得不錯收益的影視産品,他也知道“網大”是一個“消耗演員名氣”的平台,“借前期的名氣來吸引流量,消耗完了就完了。”
但謝苗還是決定投身“網大”行業。“在那個時間段,我覺得‘網大’是一個很好的事情,起碼我可以回去演戲了,不至于轉幕後。”
值得欣慰的是,網大“消耗”謝苗的名氣同時也給他積累了一些人氣——每隔一段時間謝苗就會有一部優質的網大上線。《大漢十三将》、《辛棄疾1162》、《血戰虎門》等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2019年《大漢十三将之血戰疏勒城》上線14天,分賬票房900萬,在優酷2月網大榜單中排第五;2020年《辛棄疾1162》上線一個月票房破1400萬,貓眼7.9分,豆瓣6.3分。此後,謝苗已經成為網大領域最有票房保證的影星,他被網友們戲稱為“網大一哥”。
到2020年前後網大市場發展壯大,最具代表性的是《奇門遁甲》,這部由徐克監制,袁和平導演的院線電影翻拍了網大版後,最終收獲驚人的5641萬元票房,成為2020年度網絡電影會員分賬票房冠軍。
而魏君子是《奇門遁甲》院線版的制片人,這部網大的成功給他帶來極大的啟發,“網上分賬5600萬,如果放到院線市場就是1.6億的票房分賬,這個成績甚至讓作為授權方的我們都吃到了紅利。”
2019年底,魏君子找到了謝苗,商談合作拍攝網大。
這不是魏君子第一次見謝苗,此前謝苗在《奇門遁甲》中演了一個駝背歪頭的白胡子老頭,這給魏君子留下極深的印象。“他以前是洪文定那樣幹練挺拔的小童星,這次演了一個特别醜的駝背老頭,而且演得特别認真,我很吃驚。”魏君子說這成為他們搭建團隊的基礎。
奇門遁甲中的謝苗
一拍即合,2020年輕刀快馬影業成立,大股東為聯瑞影業,核心成員包括魏君子、謝苗、楊秉佳、秦鵬飛和劉文普。其中魏君子是制片人,謝苗為動作演員,楊秉佳為編劇兼導演,秦鵬飛為動作指導和導演,劉文普則負責後期制作。
“我們5個人就可以拍一部戲。”魏君子說,輕刀快馬成立之初就明确做“動作+”的類型片,初期試水跟着潮流拍了一部玄幻題材的《破神錄》反響平平,魏君子就建議做警匪片。
“警匪片一直是動作片的熱門題材。香港有成龍的《警察故事》系列;美國有《虎膽龍威》、《緻命武器》系列;韓國也拍了自己的《犯罪都市》系列,我們也想拍一部屬于内地的警匪動作片。”魏君子說。
但這個目标并不容易實現——拍攝本土化警匪動作片一定要經過公安部門的審核,對于影視公司而言,這增加了不确定性,因此很多劇組會有意将劇情設計在東南亞地區,這樣可以避免審核,降低立項難度。但也因此導緻國内商業化的警匪動作片産量不高——和上述《警察故事》《犯罪都市》等地域色彩鮮明的警匪動作片相比,本土化的類似影片屈指可數。
而“輕刀快馬”想填補這一空白。“咱别把背景弄到東南亞,要拍就拍一個本土化的警匪片。”魏君子對楊秉佳說。
随後“東北警察李紅旗”誕生了,按照楊秉佳的設計,李紅旗是一個有着“零容忍”性格的人,棱角分明、嫉惡如仇。故事架構借鑒了早年仲星火的《今天我休息》一片——将掃黑故事設定在休假期間,反映警察這個工種根本沒有假期。
飾演警察,謝苗既擔心又興奮,擔心的是“這個題材在網大領域賣不出錢”,興奮的是他沒演過警察,覺得這是一個新鮮的挑戰。
雖然團隊确定要“拍一個自己喜歡的片子”,但市場上并沒有可以借鑒的先例,保險起見魏君子極力壓縮了拍攝投資。“投資近700萬,拍攝20天,做好虧錢的準備。”
為節約經費,他們不敢使用特效,而選擇了實景拍攝和現場收音,好在這是一個現代題材電影,這種拍攝方式反而增加了真實感,有紀錄片的感覺。
同時場景道具也都強調生活化“美術擺一擺就可以拍攝,反而有了粗粝感。”魏君子說,這個題材給了他們“藏拙”的機會。
為了省錢他們把打鬥場景放到了“小空間”一場設置在醫務室,一場放在了中巴車裡。
“我們也想在天台上打鬥,但是沒有那麼多預算,租不起那麼大場地,租那個中巴車的時候,師傅還和我們說,不能把玻璃打壞,打壞了要另算錢,為了視覺效果我們最終還是打壞了他的玻璃,我們最多就這點兒預算。”
《東北警察故事1》謝苗打碎了車窗玻璃
這個低成本網大創下了不錯的收益,2021年10月上線,上線180天收獲了近1600萬票房,累計觀影人次超過了435萬,豆瓣評分6.4。
2022年4月,愛奇藝官方更改了網大分賬規則,從“6分鐘有效觀看”變為“按觀看時長分賬”,觀衆觀看某部電影的時間越長,該影片的分賬數目就越多。在内部分享會中,愛奇藝以《東北警察故事1》舉例,稱按照新的分賬規則,該影片的收益還将增加15-20%。
“這證明我們這部電影觀衆的觀看時長遠超6分鐘,完播率更高。”魏君子說,這些好數據給了團隊信心,也催生了《東北警察故事2》的立項,12月份開完内部會,1月份《東警2》立項,3月份得到立項批複。
他們延續了上集的打鬥特色,《東警2》兩場重要的打戲都在小空間内完成,其中最“搏命”的一場在高速服務站的廁所内,謝苗和對手演員上演了一場拳拳到肉激烈瘋狂的打鬥,這場打鬥以摔跤為底,利用周圍環境道具做補充,砸碎了衛生潔具,穿透了隔斷闆牆,為此謝苗還提前兩個月訓練了摔跤和綜合格鬥。
《東北警察故事2》衛生間内的劇烈打鬥
謝苗說在這場打鬥讓他“摸了下自己動作戲的天花闆”。他對《商業江湖》解釋說,“天花闆”不是特指某一個動作,而是不留遺憾地追求完美。
“為了阻止逃犯,我有一個長距離的滑跪撲打,那個滑跪動作我做了20多遍,一旦過程中有卡頓,或者身體姿态不太好,我就再來一遍。”謝苗說,有幾條導演都覺得可以了,但他不想讓身體看起來“摳摳搜搜”。
謝苗對《東北警察故事》有着與衆不同的感情,他覺得《東北警察故事》中的李紅旗幫他“确立了表演風格”。
“演員演戲就像是在一個黑暗的環境中瞎演,觀衆的肯定就像是一個燈會照亮一個目标,有了這個目标之後,演員就會很明确地往那個方向去表演,凡是好的演員一定有被觀衆認可的角色,我覺得李紅旗就是我的那道光。”謝苗說,拍李紅旗之前,他覺得角色對他而言沒什麼區别“無論是辛棄疾還是十八棍僧,都能演”觀衆口碑也比較“中庸”有人叫好有人罵爛,但觀衆對李紅旗的反饋“很激烈”,有大量網友留言表示“太喜歡這個警察了。”
這讓謝苗找到了自己的表演目标,“我一下就覺得應該朝着這個方向去拍了。”謝苗說,此前他一直認為自己隻适合演俠客,拍了東北警察故事之後才發現他對自我的認知有偏差。
“我們練武人,總是講究‘精、氣、神’,我總覺得身上有一股勁兒,我老婆也總說我‘舉手投足有一股俠客範兒’,所以很長時間裡我都排斥演現代劇,覺得我就應該演俠客劍客。而演了李紅旗之後,我才知道我就是一個小人物,身上根本沒什麼俠客範兒,這個片子讓我對自己有了深刻的認識。”
謝苗說《目中無人》的捉刀人成瞎子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俠客,導演定位是“滿嘴髒話的老混蛋”
《東北警察故事2》上線後,諸多網友評論稱,從這個片子裡看到當初香港動作片的身影。魏君子說,他們并沒有特意模仿香港功夫片,但在策劃階段,他曾提議導演觀看劉家良的《武館》,最後有一場在窄巷中的打鬥鏡頭,這個場面給導演秦鵬飛很大的啟發,服務區衛生間那場戲,在格子間的打鬥動作就借鑒了這種傳統的動作設計方式。
《東北警察故事2》激烈打鬥砸碎衛生間隔斷
也是魏君子建議在《東北警察故事2》中加入緻敬《給爸爸的一封信》的台詞,他們将 “你一個月才幾百塊,你玩什麼命啊。”這句台詞搬到了《東北警察故事2》中,實現了跨越28年的聯動。當年香港黑幫對爸爸(李連傑)說的話,今天又一次被内地黑幫說給兒子(謝苗)聽。
這個聯動,讓諸多網友感慨,“完美诠釋了長大後我就成了你。”而更多人則表示“謝苗扛起了新一代動作片的大旗”。今天活躍在動作片領域的演員還是那一批黃金年代的人,但年齡已經不允許他們做那些危險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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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爸爸的信》和《東北警察故事2》中引用了同一句台詞
金寶73,成龍69,李連傑、甄子丹60,就連吳京和張晉都49歲了,對于動作演員而言,這都是不友好的年紀。
謝苗說,前兩年觀衆說他是“扛起動作片大旗的人”他還謙虛說過譽了,但現在他覺得“不妨就扛着吧,因為邊上真的沒什麼人了。”而且他覺得,這個事情總要有人做下去,隻要繼續純粹地往下做,觀衆就能分辨好壞,觀衆有了希望動作片才有希望,更多有才華的人,功夫好的人才會被看到,這樣動作片的黃金年代才可能再回來。
實際上,越來越多的人将謝苗當做動作片的扛旗人,《東北警察故事2》上映後,王晶轉發微博稱“高興謝苗再上一層樓,下一輩武術片靠你了,當年我挑着你,總算有點兒慧眼。”
而魏君子認為,謝苗今天的行業的處境和1992年的香港武俠片《新仙鶴神針》類似。劉松仁和梁朝偉飾演的點蒼派師徒參加武林大會,九死一生終于舉起天下第一門派的大旗。但這并不是他們武藝高強,而是因為其他門派都消亡了,所以點蒼派成為唯一一個門派,也就是天下第一門派。
《新仙鶴神針》上映時正是香港動作片百花齊放、百家争鳴的時代,兩年後,謝苗拍攝了《新少林五祖》《給爸爸的信》《賭神2》和《小飛俠》雖然當時很多人都認為他就是下一代動作片的繼承者,但沒人想到他會等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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