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的學生看完《去有風的地方》估計會有更多話可說,因為男女主人公簡直是當代文學經典的代言人。許紅豆打發時間要看《百年孤獨》,謝之遙創業遇到瓶頸要讀《平凡的世界》。謝阿奶身上烤面包的味道喚起了紅豆關于姥姥的記憶,估計普魯斯特看完此劇也要感歎遇到知音了。

但是如果跳脫出專業者的眼光,我們會發現縱然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文學經典的魅力卻是永恒和不朽的——它們不僅為專業讀者閃耀,更為一切讀者提供一種通融的、具有普世意義的指引和反饋。《平凡的世界》中被反複讨論的問題之一就是1980年代青年的進城與返鄉,四十年過去,當年在孫少安、孫少平兄弟二人身上的矛盾再次落到謝之遙身上——到底是留在大城市完成父母對自己的期待,還是歸來為建設家鄉貢獻自己的力量?

作為《有風》的男主角,謝之遙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和黃欣欣、謝曉春等人紮根雲苗并非一時興起,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他們利用現有的自然和人文資源開發民宿,在保留文化特色的同時通過現代手段提高曝光率,促進經濟發展、建設家鄉。他們不追求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想法也格外樸實:讓離開的人們歸來,讓老有所養、壯有所用、 幼有所依。對這些青年來說,這就是他們一直尋覓的有意義的事業,他們願意為之奮鬥一生。

因此,《有風》的動人不僅在于它的和諧與平靜,更在于其背後翻湧的一股面對未來的勇氣和熱情。不隻《有風》,2021年的《山海情》、2022年的《警察榮譽》和《大山的女兒》等劇莫不如此。馬得福、李大為、黃文秀、謝之遙……故事中的主角有理想信念,有頭腦智慧,更有行動力和号召力。《有風》也就此實現了一種強有力的價值導向,并且不再被同類電視劇的同質化窠臼所束縛而指向了更廣闊的社會現實。

從這一點看,《有風》實際具有一種難得的文學氣質:它繼承了文學經典的命題,又融合進新時代青年對現實與理想、個人與家國、小我與大我的價值選擇和哲學思索,從而展現出一種當下的、與具體的人相關的文學面向。正如日本學者沼野充義所說:“曆史學家善于挖掘過去,科學家醉心于探索未來,宗教學家則希冀死後的天堂。不過實話實說,對于任何人來講,沒有什麼比活在當下更重要的了。”《有風》無疑選擇了一種溫暖的、有力的、積極的态度迎接當下,這正是它最具吸引力與生命力的所在。

“風的本質是空氣流動,人在感到疲憊寒冷的時候需要向溫暖的地方流動,尋找幸福的力量、溫暖的力量、美好的力量,或者,重新出發的力量。”如果說奧斯維辛之後寫詩是野蠻的,那麼在後疫情時代,在信息爆炸和時間異化的當下,文學藝術作品需要重證散文的修辭和詩意的鏡頭,需要找回時間的延續與生命的光彩。正如吉皮烏斯的詩句所說:“時間之流永無替換/憑籍永恒現實之語言/我嗅到了未來的風/和新瞬間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