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塔的電影可能真的有某種神性的東西,會不經意間予人以慰藉,讓我覺得有必要表達一下對塔的敬畏。這部在塔的片子裡應該算蠻艱澀的了,之前由于對宗教觀和曆史背景了解的匮乏,加上那個非人的字幕,實在看的是雲裡霧裡,這次重看一遍算是對電影基本有了大緻印象。不敢奢求有什麼深刻理解,倒是影像中流淌出來的那種沉郁的氣質和輪回的宿命感,對我的心境有某種映照,讓人有種夢境般的實感,借以對抗一下内心深處的空虛。

序章
“葉菲姆,我飛了!”,熱氣球以耶稣升天般的意味徐徐上升,伴随呓語和呼喊,底下的一切開始變得渺小,廣袤大地上的苦難也随之遠去。然而接着卻是氣球的失速墜落,一聲撞擊,隻留下馬兒翻弄着身體。受難者尋求解脫的嘗試最終在甯靜的畫面中被無聲吞噬,隐喻着一種更大化的悲傷的從天而降,電影開篇。

一.流浪藝人:1400年
三位修士行走在廣袤的俄羅斯草原上,突然大雨滂沱,躲進屋中避雨的三人目睹了一位流浪藝人的表演。“上帝創造神甫,魔鬼創造流浪藝人。”這是基裡爾的評價,蒙昧禁欲的中世紀,如此的癫狂無疑是對神的亵渎。不久後幾名軍官帶走了流浪藝人,是有人告了密,從盧布廖夫對基裡爾行蹤的詢問中不難猜想其中原委。面對流浪藝人的不幸,盧布廖夫心中大概已起了波瀾,然而此刻他隻是個局外人,出于某種對信仰的忠貞,他選擇了視之為“必要之惡”。雨停了,三位修士繼續上路,與之相對的則是河彼岸馱着流浪藝人的軍隊,一明一暗,漸行漸遠。

二.費奧潘.格列克:1405年
穿過滿是施刑與受刑人的莫斯科城,基裡爾隻身一人來到大教堂尋訪當時最著名的聖像畫家費奧潘.格列克。此時盧布廖夫的繪畫才能已經聲名遠播,連費奧潘也稱羨他的天賦,然而基裡爾對此的評價卻是“他缺少的是恐懼,是信仰,出自靈魂深處的信仰!”這番言論引起了費奧潘的興趣,他慰留基裡爾幫他畫聖像,對此基裡爾提出的條件是費奧潘得親自到修道院去邀請自己當他的助手。這一幕事實上也是基裡爾内心深處欲望和信仰的投射,即以耶和華之名恐吓他的子民,以鮮血來救贖罪惡,這與盧布廖夫以博愛來感召人民的做法是截然不同的,而這種區别産生的根源在于基裡爾不具備盧布廖夫那樣的藝術天賦,那種來自于上帝的天賦,使得他對于主的公正性是有所懷疑的,從而需要用一種近乎偏執的态度去侍奉上帝來支撐他的信仰。“你們還要折磨這個可憐的壞人多長時間,可怕的罪人們,你們還打算實現正義?”這句費奧潘喊向城中行刑者的話冥冥中似乎也是對基裡爾的注腳。
不久後費奧潘派人來到了修道院,隻不過受邀者是盧布廖夫,可憐的基裡爾在一旁親眼目睹盧布廖夫接受邀約,那一刻他的信仰徹底崩塌了。“虛空的虛空,傳道書說,一切不在乎是虛空。”無盡的幻滅感驅使基裡爾決定離開修道院,他破口大罵,道出了修道院神聖外表下的龌龊不堪,最終基裡爾被趕出教會,流浪人間。以我的理解,基裡爾的身上頗有點該隐的影子,充斥着謊言、僞善、嫉妒和對神的不敬,然而這不全然是他的罪,他背負着整個人類的原罪,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對上帝是否真的全善全能的一種質疑。另一邊,盧布廖夫邀請達尼拉陪他一同前往莫斯科,作為盧布廖夫繪畫上的領路人和唯一的朋友,達尼拉卻出乎意料地拒絕了他。在修道院中與世隔絕數十年的盧布廖夫,突然曆經兄弟阋牆、人心變故,這讓他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自此,盧布廖夫開始了他的救贖之路。

三.安德烈的受難(passions):1406年
本幕是費奧潘和盧布廖夫對于宗教價值的辯論,事實上也是導演假借二人之口抛出的一個終極命題。“末日審判就要來了,我們會像蠟燭一樣燃燒起來,所有人都将互相推卸自己的過錯,在主的面前為自己開脫。”費奧潘深知自私和背叛是人類的原罪,愚昧在這片土地一再上演。“假設耶稣複臨這個世界,我們一定會再次将他釘死的。” 費奧潘對世界的看法是絕對悲觀的,他選擇了侍奉神而不是為人類服務。而作為對照面,盧布廖夫卻敢于替人類辯護,耶稣之死是法利賽人利用了人民的愚昧,人民需要被不斷提醒以免于愚昧。不難看出,費奧潘的宗教觀是基于經驗的,他無數次目睹人類周而複始的苦難,卻找不到救贖之路,唯有選擇抛棄人類;而盧布廖夫則看法是充滿理想性的,是基于上帝是全善全能的,人類的罪是可以通過忏悔救贖的。這是兩種明顯分野的宗教觀(或許可以理解為上帝的神性與耶稣的人性),但某種意義上卻也是相互交織的(影片第六段教堂中二人再次相遇時的場景即是對這兩種宗教觀的互文)。
此幕結尾,是一段超現實主義的畫面,即耶稣受難的場景出現了。“苦難如雨點一般降在我們俄羅斯人身上,鞑靼人一年入侵三次,饑荒,瘟疫,但他仍然繼續勞碌,仍然謙卑地背着他的十字架,他沒有絕望,而是默默承受着一切,并在向上帝的祈禱中得到繼續支撐的力量,直到如此,難道你還不相信上帝不能原諒他們的愚昧?耶稣,也許他的誕生和被釘上十字架,隻是為了使人和上帝和解。”至此,再結合本幕标題,安德烈身上的聖徒意味已經十分明顯了,而對于盧布廖夫的這段獨白和诘問,費奧潘是如何回應的呢?——“我隻是個還俗的自由人罷了。”多麼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四.節日:1406年
詭谲誘人的祭祀聲音傳來,宛若某種魔力般吸引了盧布廖夫,他誤入了一場異教徒的狂歡。赤身裸體的少男少女們在草地上奔跑着,他們熱情地接吻,肆意地做愛,而作為不速之客的盧布廖夫被發現了,他被綁到了十字架上。待人們離開後,一位少女走了進來,盧布廖夫将這種淫亂視為極大的罪,可少女卻道“今夜是這樣的時候,所有人必須相愛,難道愛也是一種罪過?”以盧布廖夫的信仰而言,這不是愛,是如同野獸一般的沒有靈魂的行為。“有什麼區别,愛都是一樣的”,于是少女吻向了安德烈。最後,少女放走了安德烈。此處少女更像是将盧布廖夫引入世俗世界的人(甚至可以理解為具有某種耶稣道成肉身的感覺?),她使安德烈了解人世的疾苦與複雜。
次日清晨,滿是傷痕的盧布廖夫回到了河畔同伴的身邊,面對學徒的詢問,他撒謊了,謊稱是昨夜在林中迷路了。一夜之間連犯兩戒的盧布廖夫産生了強烈的自我懷疑,與此同時身後則是東正教徒們在圍捕異教徒,而被追逐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的少女,安德烈下令讓大人堵住小學徒的眼睛不讓他們看見,此情此景,何其不堪?何其僞善?昨夜的少女解救了盧布廖夫,而以救贖人民為己任的盧布廖夫卻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他的信仰在遭受巨大的沖擊,難道這便是自己相信的救贖之道嗎?最終,以少女的丈夫被捕為代價,少女縱身一躍跳進河中,從盧布廖夫的小船旁泅水而去,而船上的盧布廖夫唯有閉目忏悔。在老塔的鏡頭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五.最後的審判:1408年
盧布廖夫和達尼拉一行人奉命為弗拉基米爾城的大教堂繪制聖壁畫,然而整整兩個月過去,牆壁仍是一片雪白。“我不能畫這個,這讓我反感,我不想吓唬人民,達尼拉。”盧布廖夫的藝術直覺使他不能拿起畫筆去畫那在瀝青中受罰的罪人,去畫那鼻子噴出青煙的魔鬼,他無法接受宗教淪為統治者恐吓人民的工具。壓力之下,學徒福馬選擇了離開盧布廖夫另謀出路,而這時一段聖經的吟誦響起,“如果我說人類和天使的語言,卻沒有絲毫愛意,我就隻是一塊叮當響的銅片,如果我有預見未來的能力……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愛是不張狂……愛是永不止息。”(新約,哥林多前書13-4)與之相對應的是盧布廖夫同公爵女兒玩耍的畫面,在公主純真笑容的映照下,終于,盧布廖夫知曉了藝術的真谛,那便是愛。
然而,人們是否還有機會去感知這如孩童般純淨的愛呢?答案顯然不是肯定句。為了彰顯大公的榮耀,教堂裡建築雕刻的匠人們夜以繼日完成了工作,伴随着公爵的到來,他們提出要去大公的弟弟那兒幹活,而這已然違背了公爵的意願——僅僅出于害怕弟弟的榮耀超過自己——于是工匠們最後的命運是被大公派出的一隊人馬全部刺瞎了雙眼。感知了這一切的安德烈憤怒地将油彩潑到了牆上,猶如鮮血一般。原來最後的審判便是統治者們去淩虐無辜的百姓嗎?接着響起了小學徒謝爾蓋朗誦的第二段聖經,"基督是男人的頭,丈夫是妻子的頭,上帝是基督的頭……婦女在禱告時若不蒙着頭,就是羞辱自己的頭……因為男人不是出于女人,而女人卻是出于男人。”(哥林多前書11-2)“你聽到了,達尼拉,她怎麼是罪人?就因為她沒戴蒙頭巾?你們稱這個為罪人?!”終于,盧布廖夫對聖經所描述的罪産生了懷疑,上帝真的是公正的嗎?如同蝼蟻一般苟活着的人真的會得到上帝的救贖嗎?盧布廖夫無法回答這一切,唯有沖進大雨之中。
此幕尾聲,一位瘋啞女人來到了教堂,面對牆壁上的墨迹失聲痛哭,見證盧布廖夫的痛苦并随之沖入雨中。瘋女是聖愚的象征,從此她将伴盧布廖夫左右,她将秉承神的意志,以瘋癫開導和救贖他,某種意義上,其實盧布廖夫最終也将走上聖愚的道路。(老塔的電影裡象征聖愚的形象蠻常見的,像是《鄉愁》裡的多米尼克,《犧牲》裡的郵差,甚至《潛伏者》裡的主角本身就具有聖愚的意味)

六.侵襲:1408年
為了争奪王位,大公的弟弟勾結了鞑靼人,軍隊攻入了空虛的弗拉基米爾城。外族入侵,同胞相殘,男人被戕殺,女人被奸淫,整座城市陷入一片火海。大教堂裡衆人跪拜祈禱,然而再虔誠的誦經聲也抵不過鞑靼的鐵蹄,随着教堂大門被撞開,宛若《啟示錄》描述的一般,末日之災正在神聖的教堂上演。(這一段還穿插着公爵弟弟回憶之前同哥哥一起在教堂受洗的畫面,塔的鏡頭語言過于豐富,不再贅述)聖愚瘋女被一名士兵擄走了,為了保護她,終究,盧布廖夫還是舉起了手中的斧頭。犯下這不可饒恕之罪的那一刻,盧布廖夫的信仰終歸還是崩塌了,這一路走來,他無數次見證了愛,欺騙,死亡,卻唯獨沒有見過一次上帝。恰如鞑靼首領對壁畫上聖母瑪利亞的那句無心嘲弄——“既然他有兒子,還算什麼處女?”于盧布廖夫而言,這一切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硝煙散去,諾大的教堂隻剩下盧布廖夫和身旁的聖愚,一隻黑貓跑過,鐘聲響起,幻象與夢境中,費奧潘再度出現了。“費奧潘,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殺戮,搶劫,你曾告訴過我這一切,隻是現在,我比你更痛苦,你已經死了,而我……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活在盲目之中,為了他們,我耗費日夜,為了這些人們,然而他們這些不是人,你當時說的是實話。”經曆了巨大的幻滅,此刻的盧布廖夫似乎理解了當時費奧潘的話。然而對此費奧潘怎麼說呢——“當時是我錯了,而今天是你錯了。”這一幕當兩人再度相遇時,他們各自的觀點似乎對調了,盧布廖夫變得絕望,而費奧潘則變得寬容。由此這兩種宗教觀得以再度相互補充和消解,可以說兩種論點是有某種承啟關系的,在兩人的前後對照下形成了一種邏輯閉環,即在遭受過苦難,曆經了人世滄桑之後,這兩種觀點在對立中達到了統一和升華。
盧布廖夫自認罪孽深重已無可恕,他決定不再作畫了,而費奧潘則以一段聖經勸導他重拾信仰——“你們的罪雖像朱紅,必變成雪白,雖紅如丹顔,必白如羊毛……(以賽亞書1-17)” 為了贖罪,為了救贖自己和無數俄羅斯人民乃至腳下這片土地的罪,盧布廖夫立誓不再說話,他征詢費奧潘對此的意見,費奧潘怎麼說呢——“上帝(天堂),那裡完全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于是乎,本幕中費奧潘以先行者的姿态,以上帝的視角指引着盧布廖夫,然而卻又不明示,他的出現是帶有神性的、自上而下的。終究,這一切還得盧布廖夫自己去體會。
“沒有什麼比在神殿裡下雪更可怕的了,對嗎?”教堂裡飄起了雪花,聖靈隐去,萬物歸于平靜。

七.緘默:1412年
盧布廖夫連同瘋啞女人回到了曾經的三聖修道院生活。“從那件事後就不再說話,他在為自己贖罪,他還帶來了一個天真的啞巴女人,這樣,他們兩人都不需要交談。”盧布廖夫已經緘默四年,而彼時的俄羅斯大地正在遭受連年的饑荒,餓殍滿地,民不聊生。一位衣衫褴褛的流浪者來到修道院,正是基裡爾,這個可憐人已經無法再忍受神所降下的罪了,基裡爾祈求主教原諒他,收留他。卑微的忏悔吧,在這個時代誰能夠不犯罪過?
鞑靼人沖進了修道院,他們扔下肉塊,狗群湧上争食,瘋女撿起肉塊送進嘴裡,鞑靼人給她戴上鹿盔,挂上披風,他們一起大笑。鞑靼人一手拉住瘋女騎跨上馬,瘋女不顧盧布廖夫的阻撓,跟随鞑靼人揚長而去。聖愚會在适當的時機出現,必然也将于适當的時機離開,盧布廖夫以為是自己救贖了瘋女,但或許瘋女才是拯救了盧布廖夫。 “安德烈,你沒認出我來?你别難過,可能他們隻帶她跑一圈,然後就放她回來。”基裡爾開口道,可盧布廖夫隻是緘默不語,唯有沉默,永恒的沉默。

八.鑄鐘:1423年
一隊人馬來到鑄造匠的家尋找給大公鑄鐘的人,然而在瘟疫肆虐下,村莊早已面目全非,隻剩下了鑄鐘匠的兒子小波利斯卡。聽聞大公要找鑄鐘人,波利斯卡大喊:“帶我去見公爵,我能做最漂亮的鐘,我了解鐘的奧秘,我父親臨終前告訴了我,他告訴了我……” 于是,小波利斯卡接下了鑄鐘的任務,他一鏟鏟挖出造鐘的鑄坑,他在大雨中找到了最好的粘土,他得指揮父輩們為他工作,而這一切,都被素昧平生的盧布廖夫默默注視着。
碩大的鑄坑旁,盧布廖夫已垂垂老矣,他看着坑内筋疲力盡的波利斯卡,不發一語。思緒倏忽間回到了那個大雨滂沱的日子,三位修士行走在草原上,那顆熟悉的白桦樹下,一邊靠着基裡爾,一邊靠着盧布廖夫,隻是達尼拉已經不在了,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工人們擡着熟睡的波利斯卡走過了白桦樹前。像是一種宿命般的輪回,仿佛預示着世界又回到了那個最初啟程的樣子,盧布廖夫,是有什麼要發生了吧。
鑄鐘進入了最後階段,準備開始點火了。衆人圍在大火旁觀看,突然有人沖向了盧布廖夫,竟然是多年前被捕的流浪藝人,他以為當年正是盧布廖夫告了密,而這使他坐了十年牢,這時基裡爾跪倒在了兩人之間,在衆人的譏笑聲中,流浪藝人悻悻離去。安德烈、基裡爾、流浪藝人,這一幕仿佛似曾相識,十幾年過去了,可這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如流浪藝人般苦難的人民依舊在巨大的荒謬中苟活着。終于,基裡爾面對盧布廖夫,他忏悔了“我不停地思考這個,我現在要給你說,你很清楚我曾經嫉妒你,直到有一天我聽說你不再畫畫……罷了,聽我說,去三聖教堂畫吧,去畫!畫!看看你眼前這個沒用的東西,你以為我為何又回來了?我快死了,你也一樣,你準備把天資帶到墳墓裡去嗎……說句話吧,安德烈!詛咒我吧,别再沉默了!” 盧布廖夫身上替基裡爾背負了罪,他用沉默為基裡爾贖罪,也是為自己贖罪,面對基裡爾的忏悔,盧布廖夫依然選擇了沉默。
大鐘鑄好了,到了敲響鐘聲的日子。大公,使節,弗拉基米爾城的所有百姓都來了。男人們拉緊繩子,轉動辘轳,大主教念誦聖經,潑灑聖水。終于,鐘錘被拉動了,随着鐘錘的擺動,空氣發出嗡嗡聲,下一秒,莊嚴的鐘聲傳來,響徹寰宇。這一刻,所有人都笑了,好似一切苦難都被這鐘聲洗滌沖刷了,而我們的聖愚瘋女也來了,她身披白衣,手牽駿馬,在這肅穆的鐘聲裡微笑着,宛若天使一般。
鏡頭拉升,我們看到了獨自走出人群的波利斯卡,在人們的歡笑聲中,我們聽到了小波利斯卡的失聲痛哭,而那時是盧布廖夫将這孩子擁入了懷中。“你知道麼,我父親從來沒有告訴我什麼奧秘,這個老混蛋,他什麼也沒有告訴過我。”面對眼前這個孩子的告解,盧布廖夫似乎終于明白了自己該成為什麼樣的人——他一無所有卻敢于追求一切,他驕傲、大膽、充滿激情,他隻憑着内心的信念做事,他是如此單純,這種單純超脫了人性的複雜而具有了某種神性。
這一刻,盧布廖夫見證了神迹,他從飄揚的鐘聲裡見到了上帝,從人民的歡笑中見到了上帝,從眼前這個男孩的身上見到了上帝。這一刻,盧布廖夫完成了自我救贖,他的信仰得到了上帝的回應,于是他終于放下沉默,對着男孩說道,“你和我,現在開始,我們一起進行下去,你鑄大鐘,我畫聖像。”曆經苦難,盧布廖夫也許終于體悟到——信仰無需驗證,隻需相信。

結尾
影片由黑白轉為彩色,于壁畫中出現了盧布廖夫的傳世名作《三位一體》。細雨掩映下馬兒在湖邊悠閑吃草,寓意生命的輪回與新生,電影結束。

礙于自身能力有限,我隻能用這種複述電影的方式作以記錄,意義不大,電影是影像的藝術,尤其對塔氏電影,任何文字描述無疑都是對影像語言的破壞。好的電影給人以思考而不是給出答案,每個人看大概都有不一樣的體驗,這部《安德烈.盧布廖夫》成作于塔可夫斯基34歲,相比于後面兩部帶科幻色彩的電影,以及他遠離故土後的兩部更具疏離感的作品,我覺得這部能更持平的概括塔一生的藝術追求和人生信念,盧布廖夫的一生何嘗不也在老塔的身上上演。《安德烈.盧布廖夫》涉及宗教、藝術、曆史、民族、國家等許多面向,每個角度都有極大的啟發意義,由于不了解東正教以及俄羅斯曆史,我隻能選取一個角度,對一些意象做比較淺顯和直觀的理解,僅供參考。寫這麼長一段文字,主要是想留個紀念,其實很感激機緣巧合之下開始看了一些大師的作品,某種意義上,他們帶給了我另一種看世界的方法。最後,這部電影裡我最喜歡的是鑄鐘一幕,希望我們都能像小波利斯卡一樣,擁有直面人生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