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我以為在《摩加迪沙》之後,又要有一部步後塵之作,像《交涉》那樣的類戰狼出現,所以非常不抱期待。
因為《摩加迪沙》那樣的關于整個民族的悲怆和傷痛是不容易反複展現的,那樣會有消費之嫌,打動人的能力也會下降,像在《摩加迪沙》中兩方大使館人員同桌就餐那一幕那樣情感充沛到令我這樣已經觀賞過許多類似題材的觀衆也近乎落淚,這樣的作品是不世出的。
但後來我才發現這部作品是緊扣标題,它不僅沒有那種“揚我國威”的雄心,反而和“官方”保持着相當的距離。
河正宇去執行任務的這個起因就是“卡卡”既希望解救人質能夠給自己在即将到來的大選中增加勝算,又不願冒任何有可能因任務失敗而招緻的風險才有了這次非官方行動。而來到黎巴嫩之後由“卡卡”所代表的軍政府對整個行動的進展沒有起到一丁點的正面作用,唯一在後期試圖對主角一行人進行幫助的外務部衆人也是忤逆上命後才采取了行動,這裡的煽情橋段并非國族主義的“皇國興廢,在此一戰”,而是現實的“物傷其類,兔死狐悲”。同為外交人員的身份讓他們對主角團有了更多的情感投入,這就一點都不“戰狼”。
(ps:另外在本片中安企部和外務部這兩個政府部門之間官員的“官場鬥”,也是很有意思的一點。更引人遐想的是“安企部”作為軍政府時代韓國的情報部門,在當時的大韓民國是類似東西廠,錦衣衛地位的存在,所以可以說他們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最高統治者的态度,我認為這也是導演一定要選取一個前金大中時代的真實案例進行改編的原因,理由我會在後面詳述)
而主角一行人之所以在每一次危機來臨之時能化險為夷的原因除去類型片所需要的一些“巧合”與“戲劇沖突”之外都是借助非官方勢力,無論是規勸金司機将錢送回的勞拉,幾次救主角一行人于絕境的卡裡曼,還是最後墊付了250萬美元的瑞士商人(更不要提導演還要在片尾字幕中強調韓國政府很可能沒有還上那筆錢的事)
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金司機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當地的韓國僑民的角色,主創給他的設定是偷渡進入黎巴嫩所以無法離開,在韓國國内還有案底也無法回去的棄子與囚徒的形象,還在參與越南和迪拜兩次韓國上世紀六十到八十年代最大的兩次海外勞工派遣過程當中,被騙光了積蓄和勞動所得。(關于這兩次海外勞工派遣,到越南去的在《國際市場》中也有過展現,而到迪拜去的在《出租車司機》中影片開場不久另一位金司機的自言自語裡也有提到)所以這個人物是完全與體制絕緣的存在,在一開始河正宇訓斥他說“海外公民也有配合國家公務的責任”的時候他的反應就像對方說的是外語一樣,置若罔聞,而後期讓他回心轉意幫助河正宇的也不是集體榮譽感,而是在女友的提醒下他才意識到那兩個被他背叛的人也是有家有口的活生生的人,良心不安才回頭補救。
而最後幫助河正宇脫險的雖說是當時韓國政府的“強烈抗議,堅決不滿”,但讓韓國政府不得不這樣做的其實是機場那群西方媒體的報道,擔心國際觀瞻和不希望友邦驚詫的“卡卡”才會願意把他原來已經放棄的這個小人物想辦法弄回來。
本片在最後河正宇在黎巴嫩上了歸國的飛機的下一幕,直接轉接了韓國機場被組織起來的歡迎團迎接奧運觀察團的鏡頭,然後才是河正宇從一旁的出口走出來獨自穿過熱鬧的人群。這個地方無疑是導演表意最直接的一處:在國族主義的影響和煽動下,比起一個個鮮活的個體那看不見又摸不着的集體顯然會得到更多的重視。比起那一具有着實在的溫度和感覺的血肉和生命,那過于龐大乃至龐大到有些虛無缥缈的榮譽感才是“卡卡”們更要費勁心機要去維護和守衛的東西。導演把這個主題放在軍政府時期去講述也是為了讓人們能更好的在“國”與“家”之間做一個區分。
所以本片這個“非官方行動”的标題并非是為了像《戰狼2》為了給予冷鋒同志殺人特權而刻意抹去主角的官方身份那樣,反而主角自始至終都是大韓民國的外交人員。正是以官方身份去執行這樣一次“非官方行動”才更令人思考,“官方”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當然本片在執行上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人物塑造較為老套,人物之間的關系建立也不夠完整,女性角色缺失,(金司機的本地女友在影片後半段幾乎隻存在于台詞中,甚至金司機想回去跟她告别時也沒有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演員中途離組了)煽情部分說來就來反倒沒有《摩加迪沙》那種含蓄的力量等等,但有上面所述的立意,我個人認為三顆星是可以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