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成死后,白衣梅的梦反复而绵长,战火、鲜血、惨叫,然后是父亲的脸,她抓着父亲的手从梦中惊醒,发现是另一个梦,屠杀还在继续。

对于观众来说,白依梅的过去、为人毫无交代,但在古平原和其家人的零星片语间,在翠茶墨瓦的徽州乡村里,我们仿佛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父亲膝下牙牙学语,同私塾的学子们聊天嬉戏,安静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臂弯里挎着装了葛根的篮子,盘算着晚餐吃什么。但这一切从古平原的流放就开始走上另一条不平坦的轨迹。她担负起更多的责任,照顾年迈的退脚不便的父亲,经常跑去看顾将眼睛哭坏的古母,背着药箱诊疗患病恙的乡亲。她还是乖巧懂事的,但心里的种子已经发芽长大。
终于,南军打过来了。
被抓那日,太阳温暖和煦,空气里充斥着柴火的味道,茶山一片焦败,村里的妇人都被抓了,为找一个大夫,救一个要死的将军。“我能救!”白依梅平日里就寡言,此语一出,妇人都惊呆了,只看见被官兵拉扯着踉跄而去的背影。
从这句话出口,白依梅就一直在选择自己的路。
她的前十几年是晚清最后的安定富足,但并未影响她倔强自立的根本,当乱世初现苗头,那颗种子迅速粗壮发枝,她选择救人,主动离家,留下来和复明的将军厮守,站在战败的一方,最后见她的爱人在她眼前自刎,“求仁得仁”。
军旗已倒,明制已脱,人群鸟兽散去,却留下她一人,她开始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父亲依然健在,少时婚配归来同她履约,她的梦太过坎坷,见到父亲时余泪未尽,又喜极而泣,可是厮杀的声音撕破了短暂的平静,她回头看到的,是将军的遗容,再转将过来,父亲已然飘走,她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有很多人不喜欢白依梅,因为她一直在做选择,可结果却那么不尽人意,代表着至亲和来时路的父亲离世,儿时故交为她劳心劳力,可她自己也只落个全然伤痛满身疲惫,愚蠢至极!甚至有人会觉得,生逢乱世,只求安稳,这节骨眼上居然还要追求本心,找寻自我价值,嫌死的太慢,愚蠢至极!这便是她的魅力,她偏要选,偏要走,没有权衡,没有妥协,摔得遍体鳞伤,让观者没法在她身上求得完满,求得安慰。我们看到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角色而已。

不过,白小姐的梦就要醒了,无忧无虑远去,海誓山盟远去,往事黏住她又片片碎落,她终将抖散尘埃,继续走在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