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将信将疑的心情看完了處在風口浪尖上的前任系列第四部,相較于前作的浮誇,前任4的劇情和人物更真摯生猛,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都市男女們愛情中存在的真實困境。
這部電影的真摯體現在敢于自嘲,無論是創作者還是演員,都有勇氣丢棄過去愛惜的“包袱”。男主孟雲在相親中,對面女孩直言:“你看上去不老,但是——油。”現場觀衆的爆笑,意味着這此時此刻這個人物落地了,也更靠近普通人了。國産愛情片裡稀有的自嘲,尤其是男性角色的自嘲,竟出自一位男導演之手,以此為基點再看全片,這是一部對女性觀衆極其友好的愛情喜劇。
前任4的女性主義傾向也在其他片段中有所顯露。當直男餘飛被女友以“懷孕”作為試探時,餘飛的反映體現的是“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傳統婚戀觀。而丁點此時卻反問餘飛:“憑什麼奔着結婚去?你這樣很功利,你對談戀愛的目的不純。”
看到這裡的時候,我心裡一驚,這部電影中的女性角色已經可以不僅僅隻是作為叙事的背景闆而存在了,她們可以依據自己的經驗、判斷而成為富有主體性的女性!
丁點對餘飛看似“好男人”的答複提出尖銳、犀利的質疑出乎我的意料,由此為契機,他們開始踐行一種全新的實踐——結婚冷靜期。
顧名思義,結婚冷靜期與離婚冷靜期處在相反的兩面,它在片中雖然是一個溫和的、伴随笑聲的叙事線索,但我們不能不承認,這一筆是具有啟發意義的。作為一對成年男女,我們原來有不魯莽地面對婚姻的方式,我們不再被動地将自己抛擲進一個虛幻的名詞裡,我們對此有試錯的權力,有彼此磨合、決斷的權力。
餘飛與丁點在這個過程中,竭力表演、疲乏、談判、博弈、退卻,最後因為一種後知後覺的依戀而再度相互奔赴。值得一題的是,片中數次出現二人相對而坐,如同公司會議一般地向彼此提出這段關系裡現存的問題,看似滑稽,甚至有些公式化。但是回過頭看,每一次他們的談判,都更明确了彼此的界限,以及對這段關系的需求。
愛的關系千變萬化,愛的濃度時漲時褪,但我們似乎可以從不斷的“溝通”中找到一個堅固的錨點:那是我們日日夜夜相處之下的慣性,我們對彼此的了解,我們共同的經曆。就像那個酒醉後的夜晚,餘飛和丁點約定要把愛放在餅幹盒裡。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餘飛打開那個餅幹盒,卻發現裡面每一張紙條都積累着那些再細小不過、卻也再具體不過的愛的瞬間。
結婚冷靜期結束後,誰能說他們能永遠在一起呢?但至少我們能夠肯定,他們面對生活未知的漩渦,有了這一遭的經曆,一定會更有底氣說出這句話:我比從前更加了解我的愛人了。
回到林佳的線索裡,我驚詫地發現,這條線索的本質,講得不是任何豔遇、愛情,而是一個蜷縮在自己所謂的“自由”中、恐懼親密關系的、有些懦弱的男人。放在同類國産電影裡,這種男性形象的建制是大膽的。
其中對孟雲最一針見血的評價,出自孟雲前任之一的酒吧老闆娘之口,她對身處情感困境的孟雲說:“你很有可能被你所謂的自由禁锢了,如果你沒想走出來,就不要把别人帶進去。”
與前任林佳的分手,是他生命裡的一場地震。他久久無法從那種深度的創傷與失去中走出。感到恐懼、無措的他,即使不斷和各類女人見面,也仍然無法真正醫治自己。
當律師柳柳把真摯的愛擺在他面前時,他看似再一次做了懦夫的選擇,慌不擇路地逃離了。但是在愛的坐标裡,這卻是一次勇敢的選擇。原因無他,他必須先完成自己“走出來”的課題,而在真正走出來、重建自己之前,他無法建立任何深度的親密關系。這與林佳無關、與柳柳無關,這是隻有他自己獨自才能完成的課題。
幸好,即使到最終,導演仍然沒有給出一個刻闆的答案,而是複刻了生活中大多數的真實出境。逃離之後,孟雲必須重新面對自己。而這是否奏效?是否是完美的解決方法?導演給了觀衆留白,交由我們自己填補。
餘飛與丁點在“結婚冷靜期會議”中放出豪言:就算沒有愛情,我們也要有義氣,我們要成為愛裡的江湖兒女。
這個“義”字,把男女雙方都從自己既定的性别身份中解放了出來,而是回歸了一種互相平等、互相尊重的坐标之中。
這個義,是林佳再次面對深愛過的孟雲時,能夠坦然放在過去,給予他真摯的勸告與慰藉。
這個義,是律師柳柳即便愛,再知曉孟雲的重重疑慮時,也要體面大方地抽身離開。
這個義,是孟雲面對柳柳的愛時,不能自私地将對方也拖進自己的課題之中,他必須獨自面對自己仍未解決的課題,即便這将是一個漫長、寂寞而煎熬的過程。
這幾個在都市叢林中探求、追尋愛的年輕人,他們彼此有義,即使有一日不作愛人,也能保留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