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陽光照耀青春裡》前,我以為這部是《宇宙探索編輯部》2.0,同樣是4月清明檔期,又是講從精神病院出逃的故事,感覺會是天馬行空的瘋癫風格。特别是看到蔣奇明,就會想到那日蘇的那種平靜的瘋感。但昨天首映禮看完後,才發現這其實是又一部《我不是藥神》,是真正的現實題材電影——多少人因為曾經的法律不完善,而受到不公待遇,無能為力。但又因為勇敢不放棄的人,最終維護了自己的權益。

肖央飾演的男主何立為,和病友們走上了一條長達14年的維權之路。當病曆成為判決書,他選擇用起訴狀重寫人生。他是需要治療的病人,同時也是一次又一次等待開庭的原告。《陽光照耀青春裡》的題材,在國産電影中算得上獨特,聚焦精神病患群體與底層邊緣人,以及屬于弱者的程序正義,填補了對精神障礙者生存困境、抗争命運這塊的母題空白。

青春裡精神病院這一封閉空間,可以被看作是社會的微觀縮影。7号病室的病友們,表面看似瘋瘋癫癫的,與外界格格不入,但他們都有自己的世界。與其說這裡是精神病院,不如說它像一個監獄,隻是裡面的人不是罪犯,而是需要被規訓的“非正常人”。正常與否的定義,全由一張病曆決定。前半部分,青春裡給人的感受是壓抑的,記得剛開始有一個鏡頭,是仰拍的青春裡的天花闆,像一個籠子。青春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被約束的,精神病人需要以治療為名接受“囚禁”,“小黑屋關禁閉”是規訓的具體表現手段,甚至管理者(洪主任)其實也是被關在這裡,藏起自己的過往,沒有戀愛的自由,沒有回歸正常社會的可能。

然而,什麼是正常的呢?正常的标準是什麼?所有不正常的現象,在片子的後半部分都合理化了,且加以浪漫主義的色彩。病友一起過中秋節,談天說地,舉杯暢飲,就像何立為說的“活得像個人”。當銀幕上的角色以荒誕對抗世俗,以幻想消解現實時,電影本身便成為一劑溫柔的解藥。這種轉變式的處理,跳脫了傳統現實題材的苦悶悲憫感,以詩意的表達傳遞了對精神病人的人文關懷。這才是以他們的視角,把他們當作正常人。電影賦予了他們自主性,“發瘋”不再是病理标簽,更是對抗異化世界的武器。

随着主旨的深入,《青春裡》在後半部分圍繞一個很現實的議題展開,即精神病人也需要自我維權,也可以打官司。它沒有停在傳統社會現實議題電影的悲情控訴,而是迫使觀衆重新審視社會規訓與人性之間的張力,直面結構性的壓迫。
2013年5月起,《精神衛生法》正式開始實施。在此之前,有太多像何立為這樣的例子,隻是他們無法保障自己的自身權利,被侮辱、被遺棄,甚至被非法拘禁。法律中最受關注的非自願住院制度,同時也通過嚴格限定強制收治條件,防止一個人被家人、公司強制送醫,防止這種“被精神病”的悲劇重演。當精神障礙患者能夠平等地工作、學習,當心理亞健康群體不再因“病恥感”去隐瞞症狀,整個社會便朝着更包容的方向進化。
看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想,精神障礙離我們很遠又很近。我們每天拼命生活,克制自己的欲望到底是為了什麼?咱們打工人的工牌,何嘗不是另一種病号手環?精神障礙人群數量都已經破億了,泛焦慮、泛抑郁人群也已破億,其中不少病患都未接受治療,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得病。很多正常人為什麼會突然“發瘋”,顯而易見,繁重的生活壓力、工作壓力、學習壓力,壓得人喘不上氣,或許我們中的很多人,都有一定的可能性,會成為被公司逼瘋的何立為……

當越來越多的“躺平”“發瘋文學”成為打工人的精神狀态時,精神病院裡的荒誕,恰恰成了外部世界的倒影。當我們學會與自己的“不正常”和解,那些被定義為病症的,可能才是生命最鮮活的脈搏。希望我們都能活得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