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混沌,明白人不信“邪”總想問個應不應該,于是在他人眼裡,明白人中了“邪”。除了導緻王戰團瘋癫的船長,我在這部片子裡找不到一個純粹的壞人。于王戰團和周正來說,但每一句“為你好”都成了他們痛苦的來源。不願被規訓的他們清醒卻不能超脫,親緣世俗像一張網,他們想掙脫,想遊向大海。

大爺像已臻化境的掃地僧,王戰團身上那些荒誕的、尖銳的、不可理喻的特質在他四兩撥千斤的演繹下變成了獨一無二的人物弧光,一切渲染和傳達都是潤物細無聲的。王戰團在周正哨聲中的回應是我最喜歡的一段表達,雖然身在樊籠,但這隻老邁的、飽經風霜的刺猬仍舊在向往他的大海。在你發覺這一切之前,你已經成為了那隻在滾滾車流中被王戰團指揮着過馬路的刺猬,驚心動魄,但安全抵達。

我看清王俊凱口中周正心裡的火是因為一滴淚。自卑口吃、被霸淩、與父母的期望背道而馳,這些已經被濫用的标簽,因為這滴淚有了合理的注腳和支撐,讓周正有别于那些頭臉模糊的“問題少年”。前序所有的鋪墊叙事都在這滴淚裡找到了答案,人物就此立住,周正這隻小刺猬真正從銀幕上跳了出來,将他洶湧而來的反抗和情緒化為一根根尖刺直抵你的心頭。那一刻,我已跟他一樣淚流滿面卻倔強着不肯發出一聲。

我現在太能理解大鵬老師那句“跟大爺同台對戲不落下風還有驚喜”的評價究竟是多麼的有分量。和原著相比,周正從一個淺淡的旁觀叙述者變成了王戰團的知己、信徒、戰友,叙事上串聯全篇,情感上沖突叠起。兩個人有來有往,撐起了這段不落窠臼的忘年知己情。王戰團藏了三十年的痛苦,周正來傾訴;周正在唇齒間吞沒的壓抑,王戰團來點破。

回想起來,整部片子給人的舒适感都在于不故作高深。導演對節奏的把握毫不拖泥帶水,對主旨的揭示也點到為止,一切手法技巧服務于人物感情,把更多的空間留給了觀衆去思考揣摩,豐儉由人。把電影還給電影,似乎是《刺猬》大師班最凝煉的作答。
一千個人心裡有一千隻刺猬,你被哪一隻刺到,你就是哪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