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西北農村,一樁算計好的包辦婚姻,打發了兩個被各自家庭嫌棄的可憐人。

男的如驢,供人驅使、被人利用,人如其名——馬有鐵,一輩子給人當牛做馬,身無分文。

女的殘疾,無法生育,關鍵時刻會尿失禁。她的名字裡似乎帶着某種宿命,曹貴英,歸隐,歸陰,歸因。隐于塵土,匿于陰間,家沒了,希望沒了,她是歸因。

第一個家,是借居、是兩個棄兒一同搭夥過日子的小窩、也是二人愛情的伊始。
他為她賒賬買大衣,遮住半截屁股,讓她不再被人笑。也因此落下人情,他不得不為張永福獻熊貓血。她拉住他,說别去、說不抽、說大夫抽我的吧!她會在半夜裡等他回家,開水壺捂在懷裡,冷了換,換了冷,一趟一趟的換熱水,她擔心他口渴喝不上熱水,他罵她半夜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外面吹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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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生育,于是二人借了蛋,親眼目睹保溫箱裡小雞出殼,自此他們有了自己的雞娃子。
家是什麼?家是彼此牽挂,互相擔心;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一起撫育生命,見證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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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家,源自一個契機,政府拆遷,以一萬五作賠。是人就有私心,房子的主人馬有文很快便找上門,轟人、拆家、拿錢。這是二人第一次搬遷,又一次寄居,另一個過渡地兒。二人的愛情,到了浪漫的高潮。

外人眼裡,驢是拉貨的。可他,願意讓自己的妻子坐在驢闆車上。一場大雨,一天的勞作頃刻傾覆。将近半數的土坯化為泥濘,她急哭了,他安慰,為她披上雨披,二人跌坐在地,相互拉扯,磚沒了可以再砌,家沒了可以再建。隻要枕邊人還在,還可以護她一世安穩,一切就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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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成時節,麥子成熟,别家的夫妻都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可她,沒有幹活能力。眼看着一捆捆麥子怎麼也遞不上去,他又氣又惱,一把将她推開。她倒在地上,悶不做聲。她賭氣,一路揚長,他哄她,扶她上驢車。大抵所有的夫妻都是如此,有争吵、有冷戰、但最終總有一人低頭,因為在意,才會低頭。因為愛情,才有家。家不是理、而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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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我在你手上種朵花,即使奈何橋頭喝了孟婆湯,我也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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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燕子認窩、雞跑到原先的破房子裡下單、驢卸了鞍繩也趕不走…
動物念舊,人也一樣。

第三個家,是他們親手搭建的。然新家已成,故人卻去,貴英先病後溺水身亡,徹底扼殺了有鐵生的希望。唯一的牽挂和唯一牽挂他的人已經不在了,生命生生不息,沒了可以再長,但是再也生不出第二個貴英。貴英是他的羁絆、是他的希望、貴英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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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次寄居,雖非家,但勝家。後一次家,雖在家,卻無家。當挖土機攆過曾經血汗鑄就的一磚一瓦,轉瞬即逝的傾塌,我想到了生命的脆弱。而真正的劊子手,是人心。

《無依之地》裡有一句經典台詞:i‘m not homeless,i’m houseless!

我不是無家可歸,我是無房可歸。何為家?家是歸屬,而歸屬,從不以房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