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衣谷

最近在看一部非常有意義的曆史記錄片《河西走廊》，主要涉及甘肅武威、金昌、張掖、酒泉、嘉峪關等城市，當然那是對古代河西走廊的紀錄。而就當代而言，那走廊上的村民是怎樣過日子的呢？這當然少不了他們典型地理風貌背景，如荒蕪的戈壁，土房子、麥田，。甚至沙漠的地形等等了。

就電影藝術語言而言，我們可以知道從八零後的年輕導演李睿珺的電影，就是十分關切西北鄉村的現實主義題材的，如就說到裕固族人對土地的迷戀的電影《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另外在《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中，我們也是可以通過導演的鏡頭，通過河西走廊那獨特的自然環境、建築遺産或文化多樣性一睹古代絲綢之路的特效展示，以及彰顯了對精神和現實“家園”的崇拜。

哪怕最近上映的西北現實主義題材的《隐入塵煙》也是延續着導演的志趣，繼續發掘大西北的社會風貌的電影藝術語言。這導演為何對西北題材那麼執着？那是因為他就是甘肅張掖高台人，對家鄉是愛的深沉的，自然會将這種西北鄉土文化和社會鄉村生活通過電影藝術表現得淋漓盡緻的。業界之所以拿他與張藝謀和賈樟柯相提并論，那是他們都是有一種很深的鄉土情懷，以及對鄉村弱勢群體的無限關切。而這一次李睿珺聚焦自己的家鄉題材，以細膩的而富有浪漫悲劇的色彩去叙述了簡單單單的西北鄉村愛情故事，從而上升到哲學反思的主題高度。

該影片講述西北農村張掖市祁連山下的鄉村愛情故事。兩個被各自家庭抛棄的孤獨個體，在日複一日的耕耘中相濡以沫的故事，馬有鐵（武仁林飾）與曹貴英（海清飾）展現了一對底層農民夫婦從陌生到熟悉，從相知到相守的心路曆程。

首先，人物設定是非常成功，作為導演的親戚武仁林，素人地出演馬有鐵，就非常展現當地村民的形象。而更有可觀性的角色當然就是要數海清飾演的曹貴英了。還在讀書時期，看了當時比較火的都市電視劇《蝸居》，看到的都是很現實的有點宣洩了房奴的真實情感，其中最為亮色的人物形象自然要數由海清飾演的郭海萍了，她真情演繹出了一位作為做中産階級春秋大夢的僞堅強女。那個短頭發的硬朗女子，自然是使人印象深刻的。而海清後來在2010年因為參演了愛情電視劇《媳婦的美好時代》，而獲得多個獎項，從而奠定她作為“都市中國國民媳婦”的印象。而這一次在這本片中，她一改都市的媳婦人物設定，很有挑戰性地扮演了一個西北鄉村的村婦，是很有沖擊力的，乃至于是颠覆性的。

劇情中我們知道，曹貴英是氣虛體寒，一條腿還瘸了，幹不了重體力活。她患有尿路疾病，不分時間場合都會小便失禁，被當地實為食物鍊最底層的人物。而海清一改都市媳婦形象，通過精湛的演技，展現着了一個殘疾的下等人卑微的氣質，尤其她的表情是十分體現這樣點的。

其次，在情節推進上，導演是十分有條理的，首先對于這麼一對閃婚的新婚夫婦，他們的情感加深是如何體現的呢？這就體現導演通過細小的情節去展現他們，由生疏到相濡如沫的過程。于是，通過導演通過日常化甚至是紀錄片的拍攝手法，去展現了曹貴英和馬有鐵夫婦在田間地頭勞作的場景，因為這樣的合作使得他們的情感是不斷升溫的，也使得馬有鐵更有盼頭勞作賺錢為妻子治病。于是以下我們就可以看到了他們如何相親相愛的鄉村愛情故事情節。

如溫情浪漫如散文詩的情節就有，他們在麥田裡共同協作，一起播撒種子、一起收割麥子，他們日耕夜耘，同甘共苦，休息間曹貴英會把小麥在手臂印下梅花，顯得那麼的浪漫。而他們還會在雞窩穿洞照出斑駁星光，與毛驢相依為命，這些都是十分有愛心、唯美和富有鄉村的詩情畫意。另外還有他們會在“護磚”的雨裡相互攙扶；而尤其是在星空下，曹貴英懷揣着熱水在夜中等待丈夫歸家的畫面；還有是當曹貴英起了疹子，馬有鐵會帶她下河洗澡，等等那些都是十分溫情、浪漫的和動人情節啊。這是一個真實，質樸無華的動人的鄉村浪漫故事。

當然，作為現實主義的導演，給觀衆加點愛情的甜度是必須的，但不是唯一的。因為這部片子是悲劇鄉村愛情片，于是導演這美好的愛情下，也毫不留情地展現這種地下苦命鴛鴦如何掙紮求生的苦，這種苦體現在如男主角為了賺錢給妻子治病，于是去獻血給村裡的得了重病的土地承包商，但得不到如人的看待，這是非常反思的手法。也如另外還有女主角被人歧視，不被當人看。另外，導演也反映了一些鄉村的現況，如村子裡開始有償拆除空屋，馬有鐵和貴英即将無家可歸。于是他們他決心自己蓋房子，一磚一瓦地，慢慢給自己和貴英蓋成了一間平房，貼上結婚時候别人送的雙喜貼花，期盼日子好起來。這是一種苦中作樂的好鴛鴦事迹。

但故事的結局悲劇的，女主角一時頭暈掉進河裡死了，而結局自然是悲傷的，但導演也将男主角在悲傷中從新振作起來，于是導演通過隐喻的語言在片尾麥草的旋轉搖曳中，象征時間流轉，萬物生息，在展現無限生命力和無窮詩意之餘，更有的是哲學上讓男主角在悲傷中更加熱愛生活的積極人生價值觀。導演告訴觀衆說：“他不能死，有些時候不是你想死就能死的。”這是非常有鄉村愛情升華觀的體現的。

這個片子的背景雖然有戈壁的荒涼，但導演通過喜歡穿青色衣服的女主角，以及有紅色的衣物的男主角，并在暖色的光線下，精心的構圖中，展現了出西北鄉村不屈的精神，和人間溫情的一面。在西方的社會學家馬斯洛的五大需求中，就有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和愛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實現的需要。這五大需求中，導演就極力表達了其中的三個需求，那就是男女主角雖然卑微，但他們都在努力尋找歸屬和愛、尊重、自我實現。筆者以為，此片除了體現西北鄉村特有的人文情懷，以及鄉村的現實之外，這種實現美好愛情，實現人生自我的哲學意義，才是此片之所以能評為高分的最重要的指标了。

導演以本片繼續延伸他對家鄉西北土地的深沉愛意及敬畏、對農村現實困境的關注和對世間生物的悲憫心，從而升華了鄉村人們如何真切追求美好愛情，美好生活的主題，更是展現了一種底層人們也有權力實現自我價值的。此片攝影手法不錯，配樂上的節奏感非常适合此片的發展，而台詞匠氣并接地氣。炎炎夏日，且讓我們感受西北鄉村的男女主角那種平凡的相濡如沫的暖意和人性使然的詩意浪漫吧，诠釋一種真實而富有詩意和感人的鄉村美好愛情故事。


《花城裡的語行者》，思衣谷著，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0年3月出版 思衣谷：作家，自由撰稿人，現居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