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擡頭,已是夜晚。大海在發着光!

當我們想要以作為同性戀的菲利克斯的視角進入影片時,卻發現根本無從入手。但是菲利克斯以及他的同性戀身份又是那麼重要,無論是在叙事的意義上,還是在意象的意義上。事實上,當我們想要以任何除萊昂(男主角)之外的視角進入影片時,娜迪亞、戴維、赫穆特,都會以失敗告終。影片的視角是排外的,非開敞的,始終鎖定在萊昂這個人身上。

或許,可以說影片在一開始就給觀衆以預期:它可能是一個關于同性戀的故事。我們看到了兩個男人,他們的關系沒有被揭示,但又讓我們看到了兩人帶有親昵玩樂性質的纏鬥。當菲利克斯起身在萊昂身後對其若有所思的注視時,他的眼神暗示了這至少是一場關于發生在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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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天空》劇照

由此,生發出來這種隐匿的情愫已然在銀幕中悄悄流動。但是當兩人到了度假屋,發現還有另外一個女房客存在之後,兩人的關系就急轉直下。之後,萊昂幾乎回絕了菲利克斯所有關于遊樂的邀請,并經常對其進行說教。此時一名具有性别意識的異性戀男性才開始真正地登場。當然,我們可以不需要那麼着急地下判斷,或許他是一名深櫃呢,畢竟深櫃是把異性戀特質模仿到極緻,甚至在某些方面變本加厲的一類群體。

蚊蟲會給我們答案。蚊蟲作為一種惱人的形象在電影中經常成為不被認可或不能抒發的欲望的具像,而其聲音能把因壓抑欲望而“瘙癢”的狀态具聲化。當萊昂兩次困擾于隔壁娜迪亞做愛的聲音時,他真如自己所說的是因為打擾到自己休息而惱火,還是因為自身和菲利克斯睡在一間房裡卻做不了任何事情的欲求不滿而煩悶?我們看到第二次,他因實在忍受不了而到院子中的躺椅上休息時,娜迪亞的炮友在黑夜中離開,萊昂目視着這名男性全裸的軀體,直至離開視野,此時蚊子的聲音嗡嗡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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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天空》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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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天空》劇照

如果真如他在結尾中對娜迪亞吐露的自己在第一眼就愛上了她,那為何他還要對着這名男性的酮體行這麼久的注目禮,還是說他隻是在隐藏自己真實的傾向罷了,像那麼多的深櫃一樣,女人隻是一個幌子。

或許,在菲利克斯和戴維兩人凄美的死亡結局中再次确證了萊昂的同性戀身份。因為,在結尾中,他向娜迪亞出櫃了。當然,他并沒有進行言語上的坦白,而是經由從樹後走出來這一動作所指代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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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天空》劇照

當然,以上隻是前置了解構的目的,強行以同性戀的視野,而對影片叙事進行的重構。實際上,如果我們對角色的所言所行堅信不疑,對佩措爾德有一個基礎的認知的話,整部影片就是由一個純粹的異性戀視角出發的故事。隻有在萊昂出現的場合,人物才會被呈現,隻有萊昂靠近的時候,人物的景别才會變小而得以被凸顯。在這樣狹窄的視角中,同性戀承擔了一個“附近”的功能,甚至不僅僅是同性戀,女性也是。他們隻存在于虛焦的遠景中,等待着異性戀的發現和靠近。異性戀男性活在幻想中——由金字塔式的性别等級制度給他們編織的性别神話,而女性和酷兒群體才是真切地活在現實中。當佩措爾德想要對自大懸浮的異性戀男性,即萊昂,進行批判和拯救時,他借由的是把同性戀和女性功能化來提醒萊昂“附近”的存在,從而讓他回落到現實中。于是,萊昂整部影片都在無所事事的抱怨,而是女性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庭勞動”,以及同性戀在最後被燒死以感動萊昂,讓這名異性戀直接搬演該故事以使其實現創作上的成功。當萊昂創作的小說以“當他擡頭,已是夜晚。大海在發着光!”結尾時,我們清楚地知道這個主語的“他”是指代的一名被救贖的異性戀男性,而這種救贖背後是以犧牲同性戀和女性為代價的。由此,這句不再是一句深沉地浪漫性的表述,内核實際潛藏着一種性别暴力。而,對于作為同性戀和女性來說,又為何要耐心地等他擡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