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瞞天過海、虛實莫測的腦洞盛宴;一次弄真成假、将信将疑的政府陰謀;既有别出心裁的創意,又有獨具匠心的切入點,兩相作用之下,整個故事都被蒙上一層平行宇宙般的奇幻色彩。可正當你準備懷疑現實的時候,導演又恰到好處地用狗血的愛情故事和俗套的人文主義關懷及時提醒你,别多想,也别入戲,一切都是一場銀幕夢境,認真你就輸了。
自100多年前喬治梅裡愛第一次在銀幕裡登上月球,這個題材就從未真正離開過電影人們的視線。上一次看還是早幾年查澤雷一舉斬獲奧斯卡最佳視效的《登月第一人》,此番還以為又是舊事重提,結果猛然發現完全不是一個路數。從庫布裡克慘遭嫌棄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這片子就是沖着逗悶子來的。
電影巧妙地從一個口若懸河的營銷大師的角度切入到第一次登月計劃的背後,輕松而戲谑地在曆史大事件中穿針引線,并極盡諷刺之能事:平均年齡26的登月工程組、全靠坑蒙拐騙和亂打廣告來拉攏投資的國家宇航局、常年暗中研究外星人的神秘國家工程、以及肯尼迪暗中授意并最終引起半個世紀争議的棚拍登月畫面。
在戲谑和惡搞的背後,劇本又直截了當地對統治者為了自己的統治力而炮制的巨大陰謀加以無情諷刺。
“任務的重點早就不是登月了,而是讓全世界在電視上看到美國戰勝蘇聯。”
“這不僅是登月競賽,而是哪種意識形态能奪取統治的比拼。”
“所有人皆大歡喜,你去過你的新生活,全世界也無需在共産主義的月色下沉睡。”
整部影片既享受着在這種虛實結合的遊戲裡故弄玄虛的快感,又往往在不經意間透出一些真實。誠然你不可能當它是一部紀實題材電影,但又并非完全捏造。正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用想象補全現實沒有觸及的角落并化為比真實更真實的虛假,才是電影這種藝術形式最吸引人的地方。從這個角度看,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為一部科幻片。正如《三體》不就是在曆史的洪流中選取了一條支線而無限延伸的典範麼?
不由想起十幾年前《醉鄉民謠》裡奧斯卡伊薩克和亞當老司機傾情獻唱的那首“Please, Mr. Kennedy”,兩個風格調性天壤懸隔的電影此刻卻赫然融會貫通,合為一體,仿佛就在寡姐口若懸河拉攏贊助的同時,紐約街頭某個落魄的民謠歌手還在用肯尼迪插科打诨、大開玩笑:
“I sweat when they stuff me into pressure suits, Bubble helmet, Flash Gordon boots!
No air up there in gravity zero, I need to breathe, don't need to be a hero!
And are you reading me loud and clear? Oh! Please, Mr. Kennedy──”
跳出電影本身,依然能看到這個時代的電影人還能夠在既有題材中不斷找到新的命題,仿佛又給了這個江河日下的行業一些缥缈的希望。也感歎如今已經被政治正确的潮流毒害至深,導緻處處是紅線、人人不能惹的好萊塢,還是有那麼些創作者能保持着這種随心所欲去惡搞、調侃、編排、嘲諷當朝事件與人物的自信以及在曆史的平行線上肆意妄為權當笑談的從容,而不需要給每一個重大事件都按照官方蓋章的通稿來定性、讓每一個曆史人物都根據符合政權要求的形象來設計。畢竟觀衆也知道,隻有深知自家史書中真的充斥着騙局和假象的統治者,往往才更容易談虎色變、諱莫如深,因此他們索性給你來個與其人黑我,不如我自黑。如果一定要說本片輸出了什麼“美式主旋律”的話,那就是他們永遠相信無名小輩也具有改變曆史進程的力量。
近聞唐尼已經被漫威返聘,寡姐無疑成為漫威下崗員工再就業的代表。上世紀的複古造型實在和她天造地設,隻是查甯這個木讷形象和壯碩體格實在不太能撐得起這個登月計劃總工程師的角色。總算導演沒有喪心病狂到安排一場床戲,讓我提心吊膽了半部電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