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有一個機會逃離這個地方。從鐵欄縫隙中閃過的月光像一句低語把我喚醒。它為我打開了牢獄的門。我在無人的地道裡摸索着前進,世界像母親的子宮一樣安詳。我轉過一個又一個轉角,它們和我已知的死期一樣,看上去無害而令人安心。沒有上鎖的最後一道門,我爬出去,離開了黑暗我睜不開眼。世上的形是有人早已告訴我的嗎,還是那隻是大衆的規範。我按部就班地生活,日子和雜草長過我的頭頂,被淹沒的人無動于衷。往左右一步邁出軌道,手足就會如頭發一樣被金屬做的怪物吞噬。這世界是一副多米諾骨牌嗎,還是一座墳墓?牧師為我祈禱的時候,将他的左手放在我的頭頂,祈求萬能之神原諒我的罪。因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所以我從來都一臉漠然。

當我還是孩子,我祈禱我不會平庸。我剪掉的頭發被我收藏在抽屜裡的一個繡花盒子裡,大部分,它們死在理發店蒼白冰冷的地磚上。我從未想過對它們說抱歉,關于我的那些無從去向的天馬行空,我曾親昵擁抱過的玩偶。我不想成為那塊吊死在橫梁上的腐肉,不想成為一個習以為常的步驟。我不想成為一個無法感受也無法被感受的鬼,不想成為那個缺席的人。很多人問過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沒有人問過我喜不喜歡我每天照鏡子看見的這個人。一片空茫茫的荒原,一張麻木的臉,像我最恨的呆闆,刻薄。死去的肉體吸着缥缈的尼古丁,混沌地快樂着。越是看不見,越要去看見,知道得越多,卻理解得更少。你确定嗎,你是确實地站在這裡嗎,難道你不是一個鬼魂?看到太陽的時候我想起來,在昨天我就已經死了。年輕的孩子,未來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不過如此的名詞,一個溫暖被褥中甜蜜的夢。如同死去的頭發一樣,我隻是還在無知地生長着,等待鐮刀收割我的頭顱。不要越軌,不要出格,不要去幻想一個夜晚降臨的天外來客。我看過的書說,每個人都有一隻心獸。我安撫它的方式,就是在看着天花闆時,想象那是一片真正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