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現代生産條件統治的社會中,生命以景觀的龐大積累的形式出現。一切原本屬于生活的,都淪為表象。

這是居伊德波《景觀社會》的第一句台詞。

「 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嗎?」

身處一個假作真時真亦假的景觀社會,真實世界被轉換為簡單的圖像,簡單的圖像成了真實的存在和有效的催眠,我們在景觀的睡袋裡「自嗨」。

一個人的所有立體的人格逐漸退化成為一種商品化的身份标簽,個體的價值被潛移默化地移至虛浮的表面,服從着景觀邏輯的支配。

我們通過各種各樣的媒介來觀看世界,花費越來越多的時間體驗令⼈人眼花缭亂的虛拟⽣活,我們變得麻木順從,變成了單向度的人,在信息繭房裡過着這樣一種二手的人生:搜索引擎一點,你的人生就有了參考答案——景觀社會為你拼湊出了一個經過篩選的人生範本。

你照本宣科地用普世通用的愛情套路送給情人二手玫瑰,你生吞網絡kol們的xx指南和不可錯過的xx打卡勝地,你深信不疑地從網絡的瀑布短視頻流裡去看世界,你追逐着明星的景觀式呈現,也欣然接受景觀作為政治安撫的手段。 後來,有些人不滿足于大衆化的生活,選擇對這種壓抑的虛假享樂進行反抗,但大多數的反抗無非依舊隻是純景觀式的反抗,依賴一些“小衆的”“反叛的”的符号去追求個性化(如:搖滾樂傳達叛逆情緒,而這種叛逆的不滿情緒最終又變成了一種商點品被販賣) 再後來,現代大數據技術更進一步迎合了你對個性化的要求,為你提供的“猜你喜歡”把你搜索出的參考答案做了更個性化的定制,然而,這樣的“猜你喜歡”是否正在把你的“個性“變得跟另外和你想的“個性”越來越像呢?

所以,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嗎?

「 景觀電影:景觀社會下的映品 」

“世界已經被制成了電影,現在是要改變它。”

在景觀社會,電影朝着景觀電影的方向發展,商業性的景觀電影作為商品,依靠宏大、唯美的超現實主義畫面和聲音 ,對觀衆的感官産生巨大的刺激,從而達到愉悅。景觀電影作為一種放映品,為觀衆編造出一個個極具刺激性的童話夢境。從《阿凡達》到《流浪地球》,諸如此類爆款電影的産生無一不是如此。

居伊德波又說:“當藝術在它自己的世界中,光彩奪目地獨立呈現時,生活就衰老了,且生活也永遠無法憑借這些奪目的色彩重獲青春,生活的青春隻能被回憶。藝術的偉大,隻在生活終結之處,才開始出現。” 在他看來,使電影成為電影的并不是技術,而是社會,以他為代表的國際情境主義主張通過影像來反對影像,他們支持各種藝術反叛形式。

《景觀社會》就做出了這樣的反叛,全片畫面由風情萬種的裸女、各國領導人發言、國家機器的鎮暴及緊張運行的機械化生産各個環節的影像資料拼湊構成,擯棄了許是電影的劇情行,同時聲音部分則是由配音完成,闡述他自己的哲學及政治理念,這種聲音畫面不對軌的方式,或許隻是為了呈現論據亦或與闡述本身構成互為批判的關系。

對于電影來說,除了是景觀式的映品,或許也可以作為一個展品,對電影進行不斷的生産方式上的革新,是一個值得我們去探讨和嘗試的方向。

「 快跑,舊世界在你身後。」

我們能否逃脫景觀社會的控制?又該如何逃脫?

即使是在寫關于對景觀社會的思考的間隙,我也忍不住頻繁打開各個社交app,進行着圖像消費。突然感動悲傷無力,有人走上舞台,做出一些純景觀式的虛假反叛,但誰能逃出被景觀的機制全面控制的領域呢?

居伊·德波在電影最後說:“快跑,舊世界在你身後。”

所有的目标都在前方,所有的曆史都在前方,所有的革命都在前方——而身後,隻留下那個分離的、圖像化的、生産性的、商品拜物教的景觀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