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現場速記+翻譯不精确,部分内容需要大家自己意會。

本文内容可以轉載。

——————————

Q:如何看待家這個議題?
A:可能我選擇這個題材也沒有太多意識。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日本的特有的,我們會把家庭看得比個人重要。比如說夫妻之間的感情已經沒有了,但她們還在一起,或者說關系淡了甚至沒聯系了,但是可能為了保持社會地位吧,還會在表面上維護家庭關系,他們很在乎别人怎麼看自己,可能這也是日本文化特有的一部分。我是十幾歲時有了這樣的念頭,一家人雖然住在一個房子裡,但他們的關系似乎是虛假的,所以将他們之間的關系暴露出來的這個主題,我年輕時很有興趣。另外也有經濟的問題,拍電影的預算比不上好萊塢,所以日本電影能選擇的題材就比較有限,要能獲得大家的共鳴,家庭主題也是不得不的一個選擇。

Q:謊言這個主題貫穿了導演的創作,想請您多談談這方面。
A:很多人以為我很會騙人,實際上不是。我覺得創作謊言的故事比較方便,因為有謊言的地方就有故事,有謊言就有想隐瞞或保護的東西。所以我想表達的不是謊言怎麼樣,而是有其他想講的主題,為了表現這個主題,用了謊言這個工具。所以我給你們提個建議,如果你們寫故事遇到問題,可以考慮加一個撒謊的人,會讓故事動起來。

Q:個體和電影工業的方面的問題。電影是個含男量很高的行業,是什麼樣的能量,(此處嘉賓引用了導演自己的書《圍繞電影的X》寫的一段話,略過)促使導演穿破男性的阻力往前走。
A:對我來說,拍電影的動力不是一成不變的,每一部每一段都是不同的。可能年輕時,因為我是個很喜歡電影的女孩子,受到了很多電影的影響,很想拍那樣電影,想跟上那些導演。但是每一次都有不滿意的地方,觀衆沒有想象的多,參加不了想去的電影節,所以每次做完一部片子都有挨打的感覺,所以我經常覺得不想拍了。很奇怪的是,每次都會遇到有意思的題材。有些導演一直有很多想法,但我不是這樣,我是隻有一個。所以我隻是為了這一個主題花了很長時間寫劇本、拍攝、跑世界各地放映。不知道下一部做什麼的時候,就會遇到有意思的主題,每次就像發芽一樣(翻譯有點奇怪,自行意會一下)。遇到以後呢,我就想,為了這一個,可能是最後一個,這樣開始采訪調查寫劇本。
可能創作者都是這樣的,不一定很多人能看到結尾,但是創作的過程很有意思。雖然過程是痛苦的,但過程中可以集中精力,熱情地全情投入,這種狀态,不管結果如何,我想這是大部分創作者的幸福所在。

Q:導演很謙虛,沒有提到個人和系統的關系,但我還想追問一下,導演如何和男權的系統相處。
A:我一點都不溫柔。其實我不覺得因為我是女性,所以很困難什麼的。我覺得電影行業的男性也很艱難,他們也都是晚上沒有時間睡,賺的錢少,不管男性女性,做導演都很困難。我不像你們受過電影教育的人,而且我隻做過四年的副導演,很快就做了導演。因此我沒有十足的做導演的信心,我就自己想故事寫劇本。對我來說,跟現場的朋友一起拍片是非常開心的一件事,所以沒有和電影圈的人競争的感覺。雖然我周圍男性比較多,但是如果是可以承擔自己的責任的人,就能在行業中立足。我和周圍工作人員的關系很好,他們也給了我很多心理的支持。

Q:日本電影環境問題。電影的資源基本都在所謂商業大片上,想問導演如何與工業達成良性互動,又能進行自己的創作表達。
A:我的電影不算小成本也不算大制作,基本是1億到3億(人民币500萬到1000萬),這個在中國可能算小成本,在日本算中成本。因為日本國内市場比較小,要回收成本比較難,在這個成本想表達的内容是有限的。不過,因為預算不大,投資的人也會尊重導演,導演想拍什麼就拍什麼。
日本有名的導演,三大電影節的導演,他們都是這樣出來的,在投資人的寬容下,通過電影節,慢慢有影響力。現在這樣的投資人越來越少了,所以像我這樣的導演不知道能幹到什麼時候了,年輕導演還是很難找到投資。

Q:導演早期比較尖銳地揭露謊言,但後期溫暖的成分增多,不知道導演是不是有回過頭去看自己的作品,進行轉變。
A:可能因為我老了吧。可能我十幾歲二十幾歲是有叛逆心态,所以拍了蛇草莓這樣的電影。我每次拍電影都想到底要拍什麼樣的故事,比較頭疼,但我不想拍有很好的結局的電影。有的人說好的結局可能會救觀衆,但是我覺得不幸的結尾,或者讓觀衆帶着傷心回家,也是電影的魅力。
我也有時會想,我的電影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是不是沒有以前尖銳,是不是在考慮周圍人的臉色,有時候我會這樣自己問自己。
我不知道以後會用什麼樣的方法,我覺得拍電影還是比較難的。和電影比起來,小說不管是寫得多殘酷多不幸,讀者還是會繼續看下去。但是電影的話,如果拍得非常殘酷,對導演來說可能很過瘾,但對觀衆來說就受不了,看不下去。所以怎樣講比較黑暗的内容,或者殘酷的内容,表達方式是我一直在探索的。

Q:(提到了完美的日子,和美好的世界的關聯,涉及劇透就不寫了)
A:我自己也很驚訝,這麼像我的電影。
(觀衆笑)
但是我是先拍的。

Q:電影有時無法表達文字,這個落差是怎麼解決的。
A:我覺得寫小說是比較自由的,但是我是在拍電影的時候感受到了這種自由。寫劇本時,這一句話就要想這個怎麼拍,寫每一行都要想這個要花多少錢,花多少時間,但寫小說時就可以自由表達。小說是很自由的,比如故事怎樣展開,都是我可以自己定的,比如像詩一樣,很短也可以,很多也可以。小說的自由帶到電影中,可能我的電影也會很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