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前幾天去看了這部豆瓣評分7.1的電影,哭得我稀裡嘩啦。

看的時候首先是感覺演員的演技很好。早在走入電影院前就聽說主演易烊千玺此次發揮較之前更上一層樓。易烊千玺的演技确實好得不用說,作為一個健全的人模仿腦癱患者那些抽搐的表情、扭曲的動作,難度系數自然十分高。同時,蔣勤勤飾演的媽媽與林曉傑的外婆也十分生動,三個鮮活的形象在熒幕上被展現出來。

這部電影展現的人文關懷也很撼動人心。它讓我聯想到了魏翔主演的《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兩部影片都是講特殊人群努力融入社會并完成自己的夢想的故事,看得人又想哭又想笑。不同的是,《好像也沒那麼熱血沸騰》是從旁觀視角帶我們走入智力障礙人群的世界,了解他們的夢想和愛,從而使我們認識到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反思自己先前對他們的看法。《小小的我》則是以腦癱患者劉春和為主要叙事視角,帶觀衆進入他孤獨的内心,了解他清醒的智慧,又無奈于他别扭的動作,感受他的挫敗,憤恨社會的偏見,最後反思自己對待腦癱人士的态度。

我在看這部影片前講智力障礙與腦癱混為一談,但其實不同于智力障礙的智力發展問題,腦癱患者面臨的主要問題是大腦難以控制肌肉。也就是說,很多腦癱患者都是有清醒的意識的,然而他們無法控制自己怪異的行為,靈魂被束縛在一具陌生的軀殼裡一般,清晰而無力地承受旁人對他們的害怕、不屑與厭惡。

主角劉春和就是一個被囚禁的靈魂。他擁有正常二十歲男性的心智,有清晰的夢想,需要個人空間,渴望獲得尊嚴。他會講課教書,會為公交車上抱着孩子的女人讓座,會去應聘力所能及的兼職;但是同學笑他“神經病”,女人坐下後嫌惡地把對他呵呵笑的孩子的臉扳回,老闆在一系列刁難後告訴他“其實我隻想招個正常人”。他不是傻子,他清楚地感受着這個社會對他湧動的惡意,卻無能為力地在光怪陸離的銀河中穿行,當一個孤獨的怪人。

他也受不了别人對他高高在上的憐憫,仿佛他是一隻命運悲慘的畜生。他本以為憑自己的好記性被咖啡店老闆錄取,得知老闆是利用雇傭殘疾人免稅的機制而招聘他,還将雇傭他的“愛心舉動”作為噱頭進行販賣時,他怎麼會不崩潰呢?到頭來,一路阻撓他的是他的病,在他終于以為靠自己的努力擁有了工作和尊嚴後,又有人來告訴他:其實我們是看中你的病才用你的。把鏡頭怼在他面前說他是腦癱,大肆宣揚自己雇傭了殘疾人而博得消費者的好感,仿佛他是一隻動物園裡的猩猩,一個沒有生命的商業工具。多麼荒唐可笑,所謂愛心之舉和憐憫背後是不被平等看待的屈辱。

更令他心灰意冷的是不被人需要的感覺。父母說如果沒有他或許生活會好過些,喜歡的女孩疏遠自己,母親又瞞着他生了第二胎,或許他消失對大家都好。可能大家都恨他吧,恨他不是個正常的人,害得大家都那麼操累,但最恨他的還是他自己。他将牛紮糖塞滿自己的口腔,直至無法呼吸。或許他無法控制自己生命的開始,但他卻把生命的結束掌握在手中。

但是他在昏迷之際看到外婆朦胧的身影哭着奔來,醒來後聽見母親的哭聲伏在自己的病榻邊。他還被人在乎着,又沒那麼想死了,但活着依然痛苦。他在夢中問喜歡的女孩,為什麼人不能像蟬一樣蛻下已不合身的殼,然後帶着新的肉體浴火重生?他想擺脫囚困他的肉體,他的囚牢。女孩說,你可以,便一邊擁抱着他一邊将他的皮撕扯下。他痛苦地喘息着,直到突覺一身輕盈。他直立地站定,穩當地緩緩牽起女孩的手,貼在他紳士表情的臉龐。他的身體不再歪曲,他的手不再顫抖,他的嘴角也不再抽搐。

終于他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正蜷縮在家裡的地闆上。他跌跌撞撞地蹒跚走向家裡新收的快遞,拆開發現居然是夢中情校錄取通知書。他終于等到了值得自己活下去的這一天,或許也算是蛻了殼,歸功于他對于禁锢自己的枷鎖的不斷反抗。他們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氣。你無法像蟬脫殼一樣擺脫你病态的身體,它就如小一碼的鞋子緊緊箍得腳生疼;但你的靈魂不斷沖擊着你的囚牢,反抗你的命運,最後你還是重生了。這是你應得的。

這部影片很打動人心,同時也發人深省:自己平時對待殘疾人的态度是怎樣的,又應是怎樣的?或許一句無心之言能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使其破潰。說起來,我幼兒園時有一個同學就是智力障礙。當時對殘疾人沒什麼概念,感覺他就是一個笨一點的普通人而已。但是當時沒有小孩敢惹他,因為他身邊跟着個家庭教師,使他不管走到哪裡都威風凜凜,盡管是我這種經常和同學起矛盾打架的調皮小孩對他說話也客客氣氣的。他很喜歡吃肉松包,他的家庭教師每天都會帶一兩個陪他上學。應該是因為後面要跟一個成年人,他總是走在隊伍最末,前面的孩子手拉手走隊,他就一個人在後面雙手拿着肉松包邊吃邊走。我經常會因為和同學打架被罰走在隊伍後面,這時候我就和他并肩而行。他有時也分一個肉松包給我吃,但如果我再饞嘴地多問他要,他就搖頭。不知道分開的十多年來他過得怎麼樣,是否也遭盡他人白眼,又是否看得懂他人眼神背後的嫌惡,是否會難過,還是和幼時一樣天真而無憂。

我想,比起憐憫,将聚光燈打在他們身上要求大衆可憐他們的不幸,他們更需要的是尊重和關懷。所以,如果再遇到那位同學,我想我會對他說:好久不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因為你長得高,列隊的時候經常和我站一起,還會把你最喜歡的肉松包分給我吃,大家都覺得你是個很友善的人。人當然不能蛻殼,但我們也有辦法為他們身上的鐐铐減重,那就是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