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主旋律

第一次知道黃子華這個演員，還是通過2022年的《還是覺得你最好》，沒想到不到一年時間，子華叔又出精品了，《毒舌律師》還沒在内地上映，網上就已經有很多好口碑在傳播了，豆瓣開分8分多，這直接就把觀衆的期待值拉高了。

《毒舌律師》是本土性很強的電影，也就是說隻可能會在粵語地區火起來，越是離香港遠的地方，就越難get到這部片裡的笑點，雖然聽不懂粵語可以看字幕，但院線配的字幕都是經過淨化的，把一些粗俗黃暴的詞彙篩掉了，讓一些台詞已經喪失了火藥味。所以最後也會跟《還是覺得你最好》一樣，走出粵語地區，評分就會一路走低。

電影裡辛辣大膽的台詞，一度讓我以為是《還是覺得你最好》的編劇寫的劇本，上次黃子華飾演一個攝影師，這次演律師，下次再演個另一個的職業，就可以組成一個職業三部曲了……然而這是别的編劇的劇本，台詞辛辣大膽是港片的特色，相比之下，内地電影的台詞總是寫得小心翼翼，生怕觸犯紅線，這也導緻了内地的影視作品裡很難塑造起毒舌的角色。

...

《毒舌律師》是一部看起來有爽感的電影，這種爽感一方面來自主角林涼水的毒舌，說話句句紮心，完全不給比别人留情面，罵人在他這裡成為了一門藝術，極具觀賞性。另一方面來自影片最後，一個小人物使盡渾身解數，打敗了看似不可戰勝的官商勾結體系，當看到曾經嚣張的權貴變得啞口無語時，足以令觀衆極度舒适。

林涼水的心路曆程契合了很多人在職場的成長曆程。很多年輕人剛走入社會的時候，總是滿腔熱血想幹出一番事業，而最後往往被殘酷陰暗的社會磨去了鬥志，自己認真做事沒得到賞識，而很多能力比自己差的同事卻通過巴結老闆而上位，這會讓人心裡很不平衡。

當一個體系裡出現了嚴重的不公平，努力做事得不到對應的回報，體系裡的很多人就會像林涼水一樣開始“擺爛”。但林涼水不滿足于“擺爛”，打不過就加入，于是他也加入“找契弟”的行列中（字幕翻譯成“捧臭腳”），本以為找到了鐘京頤這個“弟中弟”，結果卻被他擺了一道，瞬間人懵了，也導緻了雇主曾潔兒含冤入獄。

...

廣東話“契弟”是什麼意思？
廣東人（應該說是指說粵語的那些人）把“幹親”往往用“契”來描述，所以就有“契爺、契媽、契哥、契姐、契妹”，然而“契弟”卻有特别的含義：是指廣義的男妓，一般為男 *** ，有商業性的、收養性（大戶人家）和私交性（男同性戀）等等。其地位比 *** 還低。所以“幹弟弟”隻能稱“契細佬”，而斷不能稱“契弟”。罵人時，對方往往不是“契弟”，隻是極力污辱其人格而爾。在日常生活中，其含義相當于“王八、小烏龜”之類。

而也是正是這次敗訴喚醒了林涼水内心的良知，在之後的兩年裡，他認真對待每個案件。影片裡有一個細節：他房間裡一直擺着一盤橙子，而在之前他還拿橙子開過Esla的玩笑，可能他是想用這盤橙子來警醒自己。

經常聽到一個詞，叫做“演員的信念感”，信念感不隻适用于演員，律師這個職業也需要信念感，律師的信念就是要為民伸張正義，也正是有了這種信念感和怕被老天收的敬畏，才讓敵對的律師金遠山在最後的時候倒戈幫助辯方，局勢突然變成一邊倒，這個反轉非常反套路，讓人驚喜。

因為敵人過于強大，所以林涼水不得不使用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林涼水用來打敗敵人的手段，也體現了他對司法體系的精通。我網上查了一下，香港的法庭中，法官隻負責維持秩序，沒有定罪權力，定罪權力在陪審團成員手中，而陪審團是從非從事司法專業的公民中随機選出的，這個随機選出的屬性，也就使得鐘家沒有辦法提前收買。林涼水的思路很清晰，既然從程序上不允許放偷拍視頻，那就曉之以情，讓陪審團的成員先入為主，從情感上厭惡鐘家，從而做出曾潔兒無罪的判定。

...

而偵破案件的突破口，卻是一個被鐘京頤忽視的天使娃娃，案件發生的那天Esla睡前還問媽媽：爸爸回來時能不能看到天使娃娃？媽媽回答肯定能看到。而鐘京頤回來時卻因為慌張而忽視了天使娃娃，諷刺的是，他也因為這一點而導緻謊言被揭穿。這樣看，是女兒的一個小小善舉拯救了媽媽，但進一步想，如果鐘京頤看到了女兒給自己準備的驚喜，會不會喚起了他内心中的善良天使，從而沒有做出後面的謀殺行為呢？再進一步想，我們是不是也有過于關心自己利益，從而忽視了他人的善舉的時刻呢？是什麼蒙蔽了我們雙眼？

再看一次影片開頭，還有一個極具諷刺的劇情，鐘家小姐鐘念華的狗死了，于是她成立了一個專門幫助狗的基金，還說了一句話：“狗狗的生命，真的很寶貴。”我敢說，第一次看到這裡的時候，沒有觀衆會斷定她是一個草菅人命的惡魔。在一些為富不仁的人眼裡，一條人命可能還沒有狗的生命重要。

影片的聰明之處就在于抓住了現在社會的痛點，以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現在權貴們可以通過法律來讓自己脫罪，本來用來維持正義的一套體系，現在卻變成拉大不公平的工具。

由鐘家找來的黑西裝律師旁聽團陣列，莊嚴肅穆，給人一直巨大的壓迫感，而在林涼水強烈要求下來的穿灰色西裝的朋友混進黑色陣列中，似乎又像是在這個陣列中打開了一個缺口，這種極具視覺沖擊的場面調度，讓影片中的正邪沖突變得很有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