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禮現場,和四千人一起看巨幕版《灌籃高手》,心裡五味雜陳。20年了,他們終于走到了全國大賽。

我為井上雄彥的電影技法、實現的視聽效果而震撼,聽着全場排山倒海的歡呼聲跟着激動,想到自己的青春記憶熱淚盈眶,同時又因宮城的這條故事線,感到心疼。

這份心疼源于,想起了少時看《灌籃高手》的天真熱血。我們愛《灌籃高手》,就是因為年少時心底總會有一股為夢想沖動的勁。如今長大了,與現實撞過幾次“頭破血流”,再看這部電影版,才逐漸理解到——《灌籃高手》真正要講的是什麼。

在歧路縱橫的現實面前,普通人的夢想,沒有光環,隻有真心熱愛。《灌籃高手》的底色,除了勵志外,還包括我們該如何與人生的遺憾、創傷達成和解,如何在關鍵時刻做出選擇。

...

宮城良田的治愈創傷

記得小時候大家聚在一起讨論《灌籃高手》,幾乎沒人會提到宮城良田。在大多數人眼中,宮城是湘北五虎裡最弱的存在。不到1米7的小個頭,靠多年苦練提升體能,才取得不錯的球技,成為強勢後衛。

宮城背後的故事,在TV版裡沒有詳細的呈現。電影版一方面是補足,另一方面是給我們一個更真實、貼合普通人的視角。當他的故事逐漸展開時,我們才發現:這是《灌籃高手》所有故事裡,最令人心疼的一個。

宮城幼年喪父,他的哥哥宗太,是一個天才的少年籃球手,成為了家裡的頂梁柱,同時也是宮城與母親的精神支柱。但一次海難,讓宮城又失去了親人。自此八年的時間裡,他都活在哥哥的陰影下,承受内心創傷帶來的痛苦。宮城自我邊緣化、不合群、在意他人的期待與目光,這些都是因為他無法填補親人離世的喪失感,能支撐他活下去的,隻有與哥哥最後的聯系——籃球。

宮城總說自己的心會怦怦跳,要在緊張時裝鎮定。這是因為他很怕搞砸球場上的事,但他也知道,籃球是自己絕不可能放棄的東西,那是他治愈自己的熱愛之物。打籃球,讓他陰郁的人生,逐漸迎來光亮,找到了積極活着的動力。

...

賽前,他說出“那本該是哥哥的戰場,現在将會由我站在那裡”這句台詞時,我也感到莫大的鼓舞。每個觀衆應該都會在那一刻,理解宮城一直以來的心路曆程。生活就是如此,有挽回不了的遺憾,但還是要帶着心裡的那點信念,繼續往前走、往上走,拼搏地走下去。

所以我們看到,全國大賽的賽場上,湘北與山王工業展開激烈對決的同時,展開了宮城灰暗的人生過往。每個賽點,都結合進了他的情感轉變,也是以他的視角,來重新打開湘北另外四位球員的人生轉變。

這是TV版從沒講過的故事,也是TV版從未抵達的深度與厚度。

...

櫻木花道的“門外漢”

記得有句話流傳很廣:“順境看赤木,逆境看流川,絕境看三井,期待奇迹看櫻木。”

櫻木花道,這個常常自诩天才、學了幾個月籃球就叱咤球場的“門外漢”,一直是最受歡迎的角色。小時候看《灌籃高手》,總是驚訝于他的學習力。作為一個初學者,他在賽場上引發了太多的奇迹,且總是隔幾天就能收獲一些新技能。

超強的彈跳力、不可思議的起跳高度與速度、高強度防守的耐力、掌控籃闆、扭轉戰局氣勢,都是他靠身體天賦與性格魅力,才能達成的奇迹。此外還有一點,是這次看電影版我才看出來的,關于他極具意志力的忍耐。

在翻滾搶球以至于背部受傷後,即使面對着有可能健康受損、縮短打球生涯的選擇,櫻木還是想毅然選擇上場,帶領湘北隊在最後幾分鐘取得勝利。這種忍耐的意志力,很大程度上源于他是個“門外漢”。就算遍體鱗傷,他也不會對個人前景做出衡量,堅持不留退路,把自己抛出來。

“我最光輝的時刻,就是現在。”對他來說,不存在取舍,籃球就是他獲得生活熱情的途徑。表面上看,他不是個肯忍的人,受點小委屈也要宣之于口,總是和流川楓鬧矛盾。但實際上,他對求勝的意志可以壓倒一切,并把忍耐的阈值調到無限高。

那一刻我才理解,井上雄彥想講的是,櫻木雖是天才,卻不是傳統世俗意義裡的天才。在天賦極高的身體條件下,他如“門外漢”一樣,沒被規則束縛,沒被自己的前途框定。他活在當下,活在每時每刻,不按既定的系統行事,也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因此短短幾個月造就了奇迹。

...

流川楓的純粹與改變

有人說流川楓是《灌籃高手》裡“最純粹的人”。長相帥氣,家境優渥,獨來獨往,沒有绯聞。因為一路從崇拜中長大,所以不用關心别人的看法。生活裡就兩個字:籃球。打法上也是如此,最強單打,打球獨、喜歡單幹、不傳球。

流川楓這樣的人,在現實裡很難找到。井上雄彥創造流川楓,創造的是一個近乎于完美、沒有任何雜質的籃球少年。相比櫻木,形成了兩個極端。

電影版裡,流川在球場上的表現是絕對的亮點所在。面對強敵時,他沒有任何自我懷疑,而是用一次次的進攻去嘗試破局。然而問題是,澤北和他同屬一種類型,甚至比他還強一個段位,導緻了他被壓制。

流川一貫單打獨鬥不傳球的方式,在以往能助他拿分,此時卻成了失誤的原因。而最後時刻,他也終于肯全身心地信任櫻木,選擇了傳球,将個人的勝利隐在集體的勝利之下。

...

最後兩人的擊掌,引發了全場的歡呼。兩個截然不同的天才,達成了球場的和解。那一刻,他們都确信對方能帶領自己上一個台階。我特别欣賞流川和櫻木的關系,他們總是看彼此不順眼,但其實心裡早已認可對方。這種關系比現實中的一些朋友關系要來得更為純粹。

...

三井壽的失而複得

TV版裡,三井壽那句“教練,我想打籃球”,用最樸素的表達,引發了最強烈的共鳴。如果要給《灌籃高手》列個金句榜,這句話肯定能摘得榜一。

從宮城的視角出發,電影版又一次回顧了三井是如何從籃球少年MVP,到誤入歧途的混混,再到重回賽場的全過程。少年三井的出場,是一個留給觀衆的彩蛋,也是留給宮城的一道光。但很快,光就滅了。他一步步堕落為不良少年之後,甚至開始欺辱那些曾和他一樣熱愛籃球的少年。出言不遜的宮城,成為他要霸淩的下一個目标。直到教練出手,才把他從深淵裡重新拉回來。

三井在賽場上打到手都擡不起來了,還要繼續投出一個個精準的三分球。他的行為打動我的點,就在于他放棄籃球後,重新意識到自己離不開籃球。獲得第二次機會的三井,不會再放棄籃球。對他來說,這不僅是失而複得的夢想,更是失而複得的人生。

對前路感到迷茫的我們,或多或少都會和他共情。長大後,有多少人記得自己的夢想是什麼,志向是什麼呢?現實的毒打總是猝不及防。當困境襲來,放棄是容易的。但放棄之後,可能就不會再重拾了。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人生是條單行道,一個岔路口走錯了,很難再出現追夢的機會。

...

赤木剛憲的執著與堅持

赤木不是最有天賦、實力最強的選手,卻是撐起湘北隊的頂梁柱。原因就是他的執著與堅持。電影中又一次展現了,他在這支高中球隊裡的處境:作為隊長,在湘北五虎到位之前,其實他處于頗為尴尬的境地。

在一場比賽輸分後,全隊唯有他滿是不甘,有隊友跳出來說他的堅持是愚蠢的,不帶絲毫猶豫。籃球對他們來說,是調劑,是打發時間,遠不會到“認真的夢想”這個程度。他的認真,在一個個陸續離開的人面前,不值一提。

直到步入高三,隊伍終于配齊:回頭的三井,歸隊的宮城,高一天才新生櫻木、流川。此時“稱霸全國”也不再是癡人說夢。

有人可能會不解,赤木為什麼總提到“稱霸全國”,他的執念從何而來?電影版裡給出了解答。赤木有一句台詞是,“原來我的心願早已經實現了”。對他來說,真正的夢想不是“稱霸全國”,而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能理解自己的夥伴,堅持下去,離夢想靠近一點。就像井上雄彥曾所說的,青春的夢想,往往是不完美的。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發光發熱的過程。

...

競技體育的賽場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曾經的強者可能會居于下風,不被看好的弱者也可能突然逆襲,直到最後一秒都要屏住呼吸。影片最後關頭的高潮部分,就表達了這個内涵。全場靜音無聲,畫風也逐漸動蕩,從寫實走向寫意。沒有一句對白,隻有大量抽動的近景、特寫,打破觀衆的預期。跑位,傳球,眼神交彙,灌籃,最後定格在計分闆。所有人跟着畫面,緊張到心跳加速。

看電影的大多數時間裡,我都在激情澎湃地“顱内高潮”。但出場後仔細回想,除了熱血外,這個片子的餘味,有一種如吹海風的安靜感。我發現自己童年時,沒能看懂井上雄彥的苦心。

在五個籃球少年的背後,更是五段不同人生方式的呈現。井上雄彥關于“歧路縱橫的人生”的内核表達,也許才是《灌籃高手》成為我們這代人集體回憶的根本原因。

當生活的焦慮、困苦壓上心頭時,我想我會找個機會,回頭重新去看看《灌籃高手》。用那份單純的、不顧一切的真心,來面對這歧路縱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