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寫哪,亂寫。
雨傘是被豪豪弄丢的,但這件事被拎出來講是陳嘉玲和蔡永森台風天大吵架的時候,結尾豪豪帶回的那隻他口中叫着雨傘的烏龜,并未交代是不是真的雨傘,但很多事情就像雨傘的出走一樣,會發生一些不可逆的變化。
同樣有出走經曆的還有阿嬷,她在這個過程中說過一句“結婚之後我還有别的家嗎?”其實阿嬷在家裡并非過得不快樂,隻是快樂是分散的,長期在一個環境和一個身份中循環往複,内心的敏感被觸發時,此種快樂很容易被許多日常煩擾而暫時消失,隻能寄希望于其他的快樂。她需要的是暫時擺脫這個角色,需要的是她成為陳李月英之前番茄炒蛋的味道。阿嬷去世前與嘉玲談心時(第一季)說,結婚後已經很久沒聽到過自己的名字了,她懷念那個自由自在的李月英。
媽媽阿琴處于類似的境地,在意外懷孕時面對生育自由的壓力,她怪爸爸不去做結紮,同時承受來自阿嬷的情緒。而阿嬷的不悅又有迹可循,何老師一集,阿嬷被辜負了慈愛和真心,因為對早逝的大兒子的内疚,這份傷害才更令人難過。這或許也是她對阿琴堕胎的情緒的來源,對一位母親感到傷心,同時又隻能尊重一位女性的選擇。意識先行地去看待這件事自然有種種不妥,但時代的局限、阿嬷的經曆,丈夫的懦弱,已經合力形成了這樣一個較好的結果。當時間推移到陳嘉玲生孩子的時候,阿琴始終沒有多說什麼,隻在生産時安撫痛苦萬分的陳嘉玲,說她堅強,勇敢,做媽媽了就是大人了。除去那一刻突然的成長,關于生育的觀念,在這兩代人之間,似乎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識。
陳嘉玲與洪育萱的關系在第一季已有呈現,大人的虛榮和攀比引發小孩之間的嫉妒,但也會因為一個洋娃娃而冰釋前嫌。第二季兩人之間的關系,與其說親情,不如說是友誼,但這種互助的關系并不是嚴絲合縫和有效的,洪育萱也會抱怨陳嘉玲總按自己的想法安插一些理想叙事給自己,盡管育萱最後還是慢慢變得獨立,這些争吵卻并非無意義,給了劇中所樹立的女性意識一些柔軟理性的轉圜,不意識先行,不以觀念壓倒個體選擇,而是關注具體的人。
說回雨傘,已經不記得雨傘的生平始末,出場方式,在前季的戲份輕重。再次注意到它,是陳嘉玲陷入早更困擾的時候,當她抗拒衰老進程、試圖守住性欲這一後最防線時,雨傘在翹首凝視。台風夜,蔡永森說他早知道雨傘不見了,就像他吐露出的那些敏感、自卑和對陳嘉玲的不滿,都是他早知道的事,語言無可挽回地被說出,造成的傷害是否能随着重歸于好而被撫平也是未知,但這些就是會發生,“這就是愛情不是嗎,每個人都這樣,在裡面去學做人的道理。”關于砸玻璃,指責這是家庭暴力的苗頭當然有一定道理,不過當下從另一個角度看,倒像是一種喘息。争吵使屋内氣壓驟降,沉默的時刻充斥整個空間的時候,風雨聲入侵,空氣得以流通,也成為離場的出口。
嘉玲在第一季結尾買下鬼屋,與童年的自己通過蒙太奇相遇,她要自己記得人生也長也短。在選沙發時她又一下子回到學生制服的小嘉玲,而争執停在那句“上國中很了不起因為你媽媽隻有國小畢業。”類似微妙的呼應有很多,比如同樣的雨夜,嘉玲因為被侵犯哭泣,媽媽因為被欺騙哭泣,而主動投出懷抱的人,說“不要怕,我在這”的人已經從媽媽變成了嘉玲。可能因為生活的許多部分就是這樣反反複複進行的,但角色關系又在時間推進中發生着變化。
盡管不想一提到家庭片就去比附《一一》,但最後一集拍全家福的場景,幕簾、座椅、地闆,都一下子想到《一一》開頭的喜宴,而白襯衫紅領結的小家明,就是另一個簡洋洋。不同的是陳嘉明應該不會覺得自己變老,在陳嘉玲産房外,再次提到從前爸爸對他的期許“男子漢”“守住金德興”時,爸爸說自己現在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人生也長也短,有什麼事要做什麼地方要去什麼人想要在一起,都應該要去。
嘉玲在第一季結尾也有過類似的告白:“親愛的陳嘉玲,你是從幾時開始忘記了,忘記了這輩子其實很長,長到你可以跌倒再站起來,做夢又醒過來;你又是從幾時開始忘記了,這輩子其實很短,短到你沒時間再去勉強自己,沒時間再去讨厭自己。陳嘉玲,從現在開始,從這裡開始,不要再忘記了。”
嘉玲選擇生育,選擇挽回感情,勢必會被一部分觀衆斥為女性意識的反叛者,但那不是被意識裹挾或背離這一意識後的選擇,而是作為陳嘉玲前四十年總和的結果。同雨傘一樣出走的,還有一個人,是嘉玲的小姑姑(第一季),她因不滿婚前體檢生育能力的要求而悔婚,她的愛情敗給世俗,然後孤勇地承擔一切,她大手一揮将一個女孩未來的痛苦展現在小嘉玲面前,但當時實在年紀小,嘉玲還不知道,以後生活中的種種,本質上都是小姑姑在公交車裡流下的眼淚。
許多事情都不再一樣了,換了的玻璃不再是以前那塊,陳嘉明學會了争取,代價卻是傷害另一顆真心,陳晉文還是出軌了,而嘉玲生下小小嘉玲的那一刻,又有一個小女孩要開始她充滿愛與痛苦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