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外在》真的回味十足。
一開始就讓人想到一些跟容貌焦慮+女性主角+想換臉有關的韓漫,但又不是同一個路數的。
整個過程中撲面而來的是女主角身上的焦灼,和整潔溫馨的家庭影像背後萦繞的不安,不得不說導演的鏡頭語言跟構圖能力真的很棒很突出——而比起變美欲望的表現,更厲害的是對成年人的人際關系中,那份微妙、模糊的感覺的把控。
整集裡女主角和女同事共處的情節一共有三處,除去最後一處,其他都讓我抓耳撓腮身臨其境…
在變美前的那兩處戲中,女主角永遠是站在圈外和邊上的。銀行裡,光鮮亮麗的同事們站成一排,快速抛接着話題:外在打扮、别人家的八卦秘事、sex與老公……邊上的女主角很想加入,但又無所适從,所幸也沒人抛給她話題,不必讓我們看她進一步手足無措的窘态。
如果說工作場合的社交隻是讓她靠邊變隐形人,那Gina的party的那一場戲可以說是殘酷地暴露了女主角的突兀。衆同事圍聚在一起,通過鏡頭角度和鏡頭變形,誇張地把在後頭的女主角變得很小,而同事們人人打扮得入時又輕盈,連一隻塗好指甲油的手都仿佛比女主大很多、靈活很多、搶眼很多。女主角還是無法參與話題,也沒人在意她想不想參與,但她仍然會配合着話題,做出一些社交生澀的人特有的忸怩的、小幅度的表态:點點頭、動一動手、視線追随,屏幕外的我看得尴尬又痛苦。
而女同事們讨論拉皮、填充的手術時的繪聲繪色、手舞足蹈,也和女主角獨自一人切割鴨子、取出皮下組織、填入物塊、縫合的鏡頭相映成趣。她們就像美麗的标本,女主角是做标本的人,可她想的是變得她們一樣。
而時髦女同事們對她,也不是像高中拉拉隊長霸淩nerd女孩那樣的态度——大家都是成年人,現充顯然更好地掌握了社交的距離和禮儀。衆人的中心、女主角的憧憬之人Gina,party上碰杯也不忘扭身和圈外的女主角也碰一碰;拆出了禮物盒中的野鴨标本,雖然不喜歡殺生而來的禮物,卻也能尴尬地處理這一切;給女主角送上和别人一樣的昂貴護膚品;送過敏的女主角到門口,客氣地招呼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導演将這種“不熟但體面”的中年人際關系拿捏得如此刺痛而誘人——這些感受同樣也是女主角感受到的,那麼這些鏡頭語言的誇張也可以說是女主角的視角下産生的。
“關系”刺激着女主角,而電視成為了一個窗口,一個早就放置在那裡的窗口。
回到女主角的家庭。
一眼看去,她的家仿佛是用愛好、日常和安定點綴而成的。
有一個不怎麼做愛但是工作穩定的police husband,家裡的牆上點綴着美麗的生靈,地下室是她一人的愛好倉庫。她可以在家門口狩獵,回家在客廳旁邊的桌子上剖野鴨。
丈夫似乎也像一個好男人。面對她一點一點加重的羨慕和焦慮,他每一次都輕聲安撫:你這樣就很好了,你不需要改變。甚至女主角執着地用爛臉護膚品時,他也聽從了她、支持她。
看上去是這樣的,但随着次數增加,我越發察覺出違和感。
(隻是個人意見,不要當真,不要争執)
丈夫是真心愛她支持她,還是其實和其他人一樣并不在乎呢?
回到這一集的開頭,兔子一樣的女主角因為家裡的響動而覺得不安,但丈夫的态度卻表明她已經有很多次覺得不安,可他也決定敷衍地對待這一切。他挂掉了她的電話。
其實從劇情裡可以看出,女主角既會打槍,又能使斧頭,丈夫也稱贊過她的能力,或許他真心覺得她的擔心杞人憂天吧。
後來,女主角一次次被電視吸引,一次次做出自毀舉動,丈夫看似尊重,實際上一次也沒有做成實質性的幹涉——就像開頭的段落一樣,丈夫在她的家裡,是一個會說話的對象,一個從不造成任何影響的對象。他的安慰是真心,抑或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妻子偏執到影響身體的地步,不是應該強行介入就醫嗎?
在他被殺死前的那一場戲,妻子帶着嚴重的皮膚問題從樓上下來,他勸說無果,便回避了争執,轉而勸妻子“吃個面包”,他是在迂回地嘗試接近妻子嗎?又或者是覺得自己有勸解便已經盡了人事?
他一直在回避切入問題,敷衍地得過且過,像很多家庭一樣。
他得過且過着,直到妻子的樣子讓他不能容忍,才一下子大聲起來,兇巴巴地禁止她這麼做。他訴說着他認為的妻子的優點,那些做标本的很酷的愛好,但妻子想要的是變成标本的丈夫和像标本一樣美麗的自己。
原本用來抵禦看不見的入侵者的斧子,劈死了家裡的丈夫。她便不再擔心家裡有入侵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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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鏡頭語言、角色關系、對白等似乎充滿象征和隐喻,但我更喜歡直接看待這個故事,直面它的瘋狂,像腳踩油門加速到底一樣一路前進的毀滅,以及意想不到的“重生”。女主角的蛻變給故事增添了更為妖異和有趣的色彩,否則若單看前面,就隻是像精神病人的痛苦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