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厭一切語言類綜藝,但确實隻看得進吐槽大會和脫口秀大會。

四五年過去,我像面包店的忠實主顧一樣懷舊又胡攪蠻纏,每天結賬時都在憤怒與惋惜于昨日味道之不再。

我們曾以為喜劇發生于戳破僞裝的時刻。所以吐槽大會上我們樂見光鮮的名人被嘲諷和揶揄。可突然有一天,吐槽變得無關痛癢避重就輕,真正的爆點變成不可說,有污點的人上來洗白。

于是吐槽大會死了,死得很諷刺但又很真實。他們以為在僞裝上貼一圈笑話就叫做喜劇。

後來脫口秀大會開始。

脫口秀大會不再請偶像了,因為偶像都很麻煩,滿身污點但又大腦空空,心氣極高但又心态極差。所以它開始培植自己的偶像:帥而英年早婚的,醜而暴力搞笑的,女的且有點女權的,标簽貼上,再讓他們在牢籠裡“賭上夢想”械鬥。我們是茶餘飯後閑看蛐蛐纏鬥的老爺,在他們瀕死的回光返照中享受高密度的快樂。

這快樂是你死我活鬥争出來的。

成名者飽受壓力,芸芸者壓力更大,節目之下,不少人辭去工作背井離鄉——同齡人在搞錢搞事業,他們來上海搞笑。冷場時尴尬都必須是短暫的,因為後面還有源源不斷的準備好的新人。

然而節目又必須殘酷才能讓這個盤子苟活。我以為這時的喜劇,是在悲劇中沒有明天的歡笑。

沒有明天,确實沒有明天,因為今天我才明白,我還是太淺薄了。

喜劇是儀表盤的刻度,是明碼标價的吊牌,一切分門别類早有自己的定數。

階級不可逾越,深刻不許觸及,普通人的生活不配被表達:考研,考公,社畜,小鎮做題家,不平等的婚姻,為省錢買兇宅,寫不進族譜的女碩士……

成名和即刻成名的創作者爬向更高的燈塔,那裡決定着什麼是快樂什麼是自由。

真正勤懇寫作勤懇生活者被“上流社會”随意地決定命運,留下背影沒剪已經是資本的仁慈。

台下看似聚集了一幫帶透明口罩的漂亮觀衆,唯一的作用是喊表演者“好帥”和在轉場時大笑。他們會唱海底撈的生日快樂歌,對得上“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知道什麼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理解山東的高考分數線,但是有什麼用呢?

我罵是因為我恨,我恨是因為我愛。我失望地離開是因為我曾無數次流連。

脫口秀是給人帶來快樂的職業,帶來快樂,多麼偉大。

可是我終于意識到原來我們才是蛐蛐,與理不清的生活纏鬥,與平凡的痛苦抗争。這一切都在被208w有一搭沒一搭地欣賞着,最後留下兩個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