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獲得金棕榈獎的法國影片《钛》以超現實主義的風格超越類型叙事,将女性主義的身份政治的複雜面向以強烈的感官刺激和遊離遊動的叙事表現出來。電影正式開場時,鏡頭直接給觀衆看到女主角的豔舞表演,但馬上又通過洗澡的場面來區分色情場所和日常場所下的身體,以反本質主義的影像叙事确認了女性身份認同的自由。但這種自由馬上在男性凝視的暴力下轉化為另一種極端,即将身體的潛能同樣暴力化,殺掉了在她下班後追上來強吻她的一個男人。而且這種殺戮并非偶然,她實際上一直不能獲得某種穩定的平衡感,因而無論接觸的是誰,隻要進入她較為親密的圈子裡時都被她殺害了,好像每個接近她的人都威脅到她了一樣。而這種不穩定也随之讓她選擇逃回被性化的身體中,來确認自己。譬如她兩次和汽車“做愛”,都是發生在她精神極端不穩定的時候,一次是她殺人之後,一次是她跳豔舞的畫面展現在誤認她是自己兒子的父親面前,失去穩定自我身份的她無可依靠,隻能在冰冷但具有強大可靠的物質性的機器裡向自己展示性關系中被控制的女性身體,由此獲得某種最基礎的生理上的自我認同。隻不過,這種認同隻是暫時的,她無能的親生父親,破壞底線的殺戮行為以及狠絕果斷的個性都讓她無處依靠,且無法擇人而栖,因此她隻能選擇變化外貌,裹住已經突出的孕肚,僞裝成男性以試圖沖破法律的包圍。然而僞裝成男性不久後,她因外貌相似被一位消防隊長誤認為自己走失的兒子并帶回了他家。這位父親的形象不同于她以前接觸的其他人,在性格和體質上都十分強大,同時又以其強大的威權位置給了她傳統意義上的父愛感覺,所以她這次沒有選擇反抗,反而被他所吸引。她借着兒子的身份留在了他身邊,但生理特征是不以意志為轉移的,她懷孕了的女性身體終究暴露了她的身份。也就是說,女性身體的生理層面既是給予她暫時依靠的憑借,同時又是攪亂她平靜生活的障礙,在選擇成為怎樣的人這個問題上,無論是文化還是生理都不是一勞永逸的可以依靠的對象,她永遠不能在兒子和豔舞女郎之間選擇一方安置自己。因此在分娩時她随之死去,是以死亡困境打破認同困境的魚死網破,但從她身體中誕生下來的,和機器共孕的天生的後人類終歸還是以外在力量認同了她母親的身份。因此在痛苦而掙紮的分娩之後,他親吻了她的嘴唇抱着嬰兒躺在她身邊,在這個荒誕空間中成就了最小的核心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