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FIRST主競賽劇情長片提名——《長夜将盡》】

在本屆主競賽所有劇情長評提名影片中,這部《長夜将盡》是分外奪目的。金爵獎評委會大獎加金爵影後加主競賽提名加饒曉志準金爵影帝是《長夜将盡》的光環,而表演導演劇本和現實題材引發的複雜辯證的思考等多個方面,《長夜将盡》都有優異的表現。

先說萬茜,她表演是強大的,強大到從出場第一個畫面到最後一個畫面,這個人物的自洽和力量和電影裡的其他所有人物都不在一個維度,葉曉霖就像一個四維空間生物,看三維空間的所有人當然是渺小的,這當然和劇情的初始設定有關,而萬茜還在追求帶有自己的表演風格的突破,以至于每個觀衆都會被震撼,死死釘在電影院的椅背上,動也不敢動,氣也不敢喘,這太颠覆傳統叙事了,這個人物太反邏輯反套路了,這個人物的豐富鮮活一下讓《長夜将盡》這部類型片的文藝質感和哲學思考升級,電影也因為萬茜的表演變得特别。

通常時間裡,你當然可以用“善惡”和“好壞”定義所有故事和故事裡的人,那是你的自由,但我不會。在《長夜将盡》裡,你無法用簡單的形容詞形容葉曉霖,我覺得最适合她的形容詞“毀滅”,而且是自我層面的絕對自洽的“毀滅”,那必然是經曆過大苦痛之後實現的,但她經曆了什麼電影裡并沒有明确交代,或許最終也隻有導演和萬茜知道,而觀衆隻能看到“承認了一切”的葉曉霖,而她背上的疤,她手臂上的煙傷,她的“心髒病”,她自己長期吃的藥...她所有的過往都深埋在故事裡,葉曉霖不會講出來,隻是靠萬茜的表演去盡可能展現,大家也可以盡可能地發散地想,而我堅持我的觀點——想到什麼程度都不過分,看萬茜的表演解讀葉曉霖這個人物——解讀到什麼程度都不過分。

有一個細節:在片頭之前,沒有人是露臉的,主角配角都沒有,路人都沒有,包括葉曉霖,到了13分鐘我們才看到了葉曉霖的第一面,但剛剛露出第一面她就幹了一件“有仇必報”的事,臉上浮現出一絲爽快至極的笑容,那表情直到最後一幕才又重新浮現,而電影中我們感受更多是萬茜演一個護工的各種細節,不但有學過,動作還相當專業(我曾經雇過很多護工,我很有經驗),觀衆真正看到另一面的葉曉霖是她去動物園找馬德勇喂獅子被獅子咬,那個瞬間觀衆才隐約感覺到這個人内心的強大,強大到獅子都怕,因為怕才會咬,觀衆才感受到葉曉霖的“可怕”。

還有一場戲很有味道,我們又通過萬茜的表演看到了葉曉霖的另一面,又是之前沒有過的:馬德勇騎三輪車拉着獅子回到爛尾樓給葉曉霖賠禮道歉順便表白,一邊是鋼鐵直男的魔幻浪漫,另一邊葉曉霖的扭曲的臉,聽到一個男人的表白之後的女人的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你就是想破頭大概也想不出會出現葉曉霖這樣的一張臉,那是某種接近厭惡和抵觸和否定甚至有自我否定的複雜情感的外化體現,那一刻她心裡的“自洽”仿佛動搖了一下,她一定能感受到了馬德勇的心意,所以才有了後來那場“激情戲”,但也隻是感受了一點,或者感動了一瞬間,這在葉曉霖的邏輯裡是成立的,她才會說出那句“你開心就好”。

上影節的影評我沒說饒曉志導演的表演,這篇聊聊。第一,饒曉志的表演是體系之外的,他有他進入馬德勇這個人物的獨特方法,也正因為馬德勇這個人物的“邊緣”,饒曉志的獨特表演一擊即中地直擊要害,獨特的饒曉志和邊緣的馬德勇就變得非常“匹配”,第二,馬德勇不但邊緣而且破碎,他和葉曉霖的破碎感不同,但有一些相通的地方,所以兩個人有某種默契,饒曉志是在找馬德勇的破碎的底層邏輯,他更是在演“當下”的過程中盡可能帶觀衆進入馬德勇的“過去”,思考馬德勇是怎麼變成馬德勇的。

最後再多說一句,我知道一定有很多西甯的影迷介意電影的結尾,我不介意,我更在乎的是一部電影能夠在大銀幕上被看見,而為了“被看見”,我支持創作者想盡一切辦法,黑貓白貓能抓耗子都是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