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9.22
終于在今天去影院看完了期待已久的賈導的紀錄片。這部紀錄片講的是什麼呢,鄉土。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影片分成十幾個章節,從吃飯到父親到餘華,再到梁鴻,好像這些章節在邏輯上并沒有顯而易見的聯系。但我想鄉土是能把他們串到一起的。無論是回望過去吃苦菜以充饑的年代,再到後來由于文革,對于作家賈平凹一家的影響,到餘華說到自己終于從一個總是被退稿砸中的人後來被<<北京文學>>的編輯邀請去改稿,以至于在整個海鹽縣引起轟動被調至文化館工作,再到梁鴻說到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以及梁莊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都和故鄉有關,平淡地在熒屏上呈現着,平易的不像院線電影,卻使我想起了村口玩泥巴的鐵蛋和王帥。
自己曾經有段時間很喜歡鄉土小說,我在這裡面看到了我們的父輩們對于土地複雜而深遠的感情。如同賈樟柯之于汾陽,餘華之于海鹽,梁鴻之于梁莊。土地供養我們吃食,我們以同等程度的虔誠來回饋土地,父輩的一大家子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家門口的河流或者海岸上一家人的喜怒哀樂輪番上演,時間久了,有些事我們忘了,但土地還記着。土地将人與人、村與村之間緊密聯系起來,尤其在以農耕為主要生活方式的年代。當固定區域的土地上上演着同一群人類似的人生時,人與人、人與土地之間的連接就會被自然放大,愛和矛盾也就愈發突出和明顯。家庭成員間、宗族間、村莊間聯系要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深重。
剛開始看的時候有點很難将自己代入情境中,可能影片叙述的故事實在是太平常了,就仿佛同村的夥伴在唠家常一般。随着不同章節的徐徐展開,我看到了,無論是導演還是作家對于鄉村叙事的持續表達。
開頭一而一整齊的哨音和廣播下激情而又乏味的口号聲一下子拉回那個父輩所在的集體主義為先的、追求同質化的年代。順着雕像上鏡頭的移動,過去在面前徐徐展開。鏡頭對準一張張蒼老的面孔,又彙集群體、吃飯、食堂這些元素,同樣蒼老的面孔拿着一樣白色陶瓷碗,幾人圍坐一桌進行着吃飯這項神聖而又必須的莊嚴活動。年代感撲面襲來。我所能看到的是在過去的歲月中,物質的匮乏使得人與人間的力量尤為凸顯,可能是缺乏機器的緣故,後工業時代的浪潮似乎沒有深刻地影響到賈家莊中。
過程中為我也不停地去思考關于“一直遊到海水變藍”。從前看鄉土小說,想着有一天我也要去寫鄉土,可是提筆的一瞬,我發現我無鄉也沒甚麼土可值得懷念,我從小出生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有哪裡有村莊值得我書寫呢。如同馬烽先生在寫所兔中還是覺得自己寫農村好,我想我們生活在何種時代,筆下的文字也就身處何種時代,這一點很難不契合。我們說鄉土,不是去說一種情懷,而是多少年後在異鄉夢驚醒回望到的山水和人物。
沈從文說“橋的那頭是青絲,橋的那頭是白發”。可能自由戀愛對當時的人們來說,就是和中意的人搭夥過日子。澆花、燒飯、聊天、包餃子。
影片中在遠行這一個單元鏡頭給了火車上諸位的特寫。做什麼的都有。遠行可能是歸鄉,可能是高飛,從歸鄉到遠行,似乎是遊子的成年洗禮。如淬火一般,變得堅硬,至少表面上如此。
“你生在哪裡,你的一半也死在那裡,所以故鄉也叫血地。”這句話十分中肯。我總是在影片中數次回望自己的故土,一座騎車就能很快繞一圈的小城市。是的,我想他了。想他的泥,他的土,他的櫻桃樹,他的滔滔江水,他的江心白洲,想念他的圓月。
在時代的洪流下,有些人在海裡,有些人在岸上。在海裡的人,有些人想一直遊,竭盡全力直到看到海水變藍。我不知道在海中竭力遊泳的時候會不會有一瞬間,會感受到魂歸故裡,那種如電擊般的感覺從頭頂直穿腳心。恍惚間故鄉又遠卻又近。
關于“背叛”,是對正常軌迹生活的叛逃,是對自我的宣誓,或許是從墒增到墒減。餘華和梁鴻都背叛了。
影片沒有采用采訪或者對話的形式進行,而是用主題的方式進行更為自由的表達。看到了諸位作家對于家鄉持續的誠摯性叙事。以單元的形式,似乎很自然就從一個單元進行到下一個單元。所有的都是在一種近乎自然的情景下進行的。事物發生,時光流轉,侃侃而談,海水變藍。
我想影片給了我們發呆發空的時間,在海邊堤壩上讓海風也吹亂頭發,在梁莊的河流旁看河水拍擊着石頭,靜靜地走着,坐着。影片以極為自然而順暢的叙事呈現中國時代的變遷、家庭的發展、個人的經曆。我想導演也在海裡,遊到了藍色的地方。
我想我們都跳進了海裡,随着海浪拍擊石岸,如夢般到了藍色海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