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想要在電影院裡頭有一場完美的觀影體驗,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我非常感謝,胭脂扣給了我這樣一次奢侈的體驗。
這部電影,在今天以前,大概看過兩次,但是這一次對我而言最為重要,因為年齡、閱曆給了我更深刻的體驗,我終于可以說,我能夠完完全全的接受和理解它所有的表達,它是一部愛情電影,本質是“情”,兩對核心人物透過兩個時代來對比印證“情”的可貴,我也終于能夠理解梅豔芳在這部作品裡給出的堪稱偉大的诠釋,她将這個女性的個性和情愛真的演透了,她有矜持,她有自覺,她有執着,有幽怨,有瘋魔,也有釋然,作為一個外柔内剛的女性,她唯獨沒有原諒,這是她演的最透徹的地方!年輕點的時候,可能真的沒有那麼清晰的去觀察演員的表演,但是今天整體的觀影過程中,我一直沉浸在她人物的變化,她人的狀态和鬼的狀态截然不同,做人的時候,她有人的重量,做鬼的時候,她隻餘下鬼的漂浮,演人,面部所有的情感都極度的豐富,演鬼的時候所有情緒的變化都透露着一股死氣,生生死死在随着故事在不停的交替,但是人物之間的這種差異卻始終有明晰的界限。此外,很厲害的是,大明星一旦會演戲,人物的光彩,就是可以用奪目形容,關錦鵬為主的創作團隊非常深刻的洞悉了明星特質并且通過攝影,服裝,化妝等不斷加強這種特質,讓大明星的質感和表演的細微與人物情感厚度完美的融合,梅豔芳和張國榮,兩個巨星,我覺得可以這樣說,給了電影最好的底子。
其實從表演層面,我們一直在拿國内外的偉大演員去對比,其實文化的不同決定了表演内容的差異,高和低,真的那麼容易辨别嗎?我覺得從來不是,貝蒂戴維斯演不出梅豔芳的幽怨,梅豔芳也演不出麗芙烏曼帶有更深刻心理層面的人性。每個偉大的表演都有每個表演的長處,梅豔芳诠釋這個如花角色的激烈并不比我們去看很多演員像瘋子一樣表演簡單,我一直說,收着演比瘋着演從來都是更難的,尤其是對東方文化體系下它本就被文化與道德習性在約束,人物沖破的從來不是憤怒和反抗,而是壓抑,壓抑,永恒的壓抑之下,人物被壓抑出來的各種向往沖破這種壓抑的力量和由此産生的更有本土文化的表達,所以亞洲演員在表達人物瘋狂的一面,要麼真瘋,要麼是被逼瘋,但是更多的是在沖不破這種壓抑中他們個體的毀滅,以不同形式,阮玲玉在神女裡不曾沖破,張曼玉在花樣年華裡同樣不曾沖破,張艾嘉在最愛裡越過一部分但是也未曾沖破,而梅豔芳在胭脂扣裡,她無法沖破,世俗就如同審判他們地位與情感的最高準則,他們唯一能夠沖破的隻有同生共死的愛,這是他們可以有的瘋狂。
回歸電影,它是一部愛情電影,但是講的卻是基本的男女關系,所有社會的,階級的矛盾,甚至另一個更現代化的情侶關系,他們所襯托的十二少與如花的激烈之愛,某種程度上隻是給這個故事一個完滿的因果邏輯,為什麼如花的愛如此激烈?這部作品用非常溫柔的方式告訴我們,愛對于女人就是最重要的事,但是對男人不是。這個觀點,我不去評判,但是透過這部作品的故事和人物,關錦鵬也好,演員也好,讓這個結論成立,這就是這部作品的經典之處。
當然,我們再發散,美國有亂世佳人,它有愛有背叛,女性某種意義上更善變和忠于自己;法國有巴黎野玫瑰,女性的自由和激烈改變了男性的麻木;日本有浮雲,女性的價值從一開始就從未得到男性同等的重視...形形色色的文化,在不同的國界不同的時代,女性的影像都沒有必然的雷同,所以,以後,當我們談起表演,也不要盲目覺得歐洲或者美國女演員更好,隻是他們在文化允許的範圍内,可以有更多的嘗試,機會決定了演員表演可以給出的角色豐富度,但是深度的表演和偉大的表演,它屬于每個國家和那些給出偉大表演的演員們。

最後補充一句,評價這部作品,不要把豆瓣當回事,靠前的影評,你隻需要看他們的标題,就知道他們對電影的理解多麼荒謬和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