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文學的由來是魏晉、六朝間盛行的雜記體神話和志怪小說,在民國時由報刊、雜志帶動興起,到了當代已經有成熟的文學-影視ip産業鍊。仙學作品在發展過程中先融合武學再融合道學,又逐漸發展出古典仙俠、玄幻仙俠、修真仙俠等類别。
近年來仙俠題材的故事從遊曆人間除魔衛道,再到探索仙妖奇境破除滅世陰謀,後來索性仙界之上又添創世古神,神魔大戰好不壯闊。“版圖”越擴越大,特效越來越華麗,而市場反響卻越發疲軟,甚至有逆反的聲音表示:你們神仙魔頭談戀愛動不動殺盡天下人,天下人欠你們的?哦現在不殺改救了,高維就是好啊,凡人救世一寸河山一寸血,你們靠三生三世談戀愛就能拯救啊!
——真的是仙俠題材已經不再具備吸引力和可塑性了嗎?
私以為仙俠作為現代中式文化的經典代表題材,“仙”為其表,“俠”為其裡。仙俠的精髓在于能體現的“俠”,俠文化才是内核。中國傳統文化對俠文化的推崇可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俠文化對中國人的吸引力是溶于中華文化血脈中的,俠文化之于中國人,就如同騎士精神之于西方。華麗的特效奇幻的世界或許一開始會吸引觀衆的注意,但最終能把人留住、讓人産生共鳴的,是作品中體現的胸懷大義、堅守本心、拔刀相助、替天行道的俠義精神。
所以仙俠題材甯可無仙,不可無俠。修行者,俠道也!
遺憾的是,本應是重點刻畫的“俠之大者,挺身執劍護蒼生”,卻在如今的仙俠劇中卻逐漸淪為了喊喊口号的背景闆,玄門與修行者刻畫片面、形象單薄,僅僅作為一種“助力NPC”的符号存在。
對比諸多人童年的仙俠經典,盡管當今仙俠劇的主題依然是守護蒼生,但似乎主角們的故事與蒼生最大的主體“人”慢慢脫離了幹系。主角身份從俠盜之後玄門弟子,到前世是神将天女,再到真身是大妖神獸,又到隐藏身份的各路大神,各位主角随手一揮便有天下山崩江河逆流之能,越發顯得凡人如蝼蟻,除了等着被救,在故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仙俠本應是屬于“蝼蟻們”的故事,善惡正邪相抗是源于人性的矛盾掙紮,情愛與道義是人生的苦樂心酸,“俠”味兒的缺失,意味着“人”在仙俠題材中的主體地位喪失。
藝術想象很難脫離生活,缺失了最為接地氣的“人”,故事便難免出現懸浮感。仙界往往像是降了智的雲上封建朝廷,魔界除了畫煙熏妝用黑色特效似乎與仙界也别無差異。下凡曆劫的理由和表現形式也從越發兒戲化,從天道為救世派神仙下界渡人、或神仙為磨煉心性淨化自我以追求大道,變成了找個地方往下一跳——You jump I jump換造型刷副本談戀愛去也!
由于主角非人并且默認高維于人(人非主體,被視為下位者,需當成嬰兒般保護或如貓貓狗狗般可随意欺壓),劇情便無法着力于挖掘刻畫主角的人性,隻能着力于曠世虐戀的情感刻畫,救世主線難免被擠兌得空泛。又由于劇情的空泛,一旦觀衆對各色特效和玄幻設定産生了審美疲勞,那麼失望與批評便會接踵而至。于是主創明知仙俠劇常年被罵“寶寶仙俠”“流水線”,又不得不困在三生三世神魔戀的套路中不斷鬼打牆。即便豐富了各種“副本”,也不過是将鬼打牆之路做得更加繁複。
在這樣的背景下,仙台有樹的主創為破局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嘗試:返璞歸真。即回歸經典仙俠的本心——「背景」落地于人間,「主角」含人量極高,故事的「核心矛盾」是由人性引發。
提到背景落地于人間,也再談談本劇作為仙俠題材之表的“仙”。
因劇的名字帶“仙台”二字,又因曾在日本仙台留學過的魯迅先生本名周樹人且寫過“我家門口有兩棵樹”,經常有人以此調侃,将其關聯到日本的地名仙台市。
其實“仙台”一詞是典型的中式詞彙,詞源是道家文化,唐代韓翃《同題仙遊觀》裡就寫過“仙台初見五城樓,風物凄凄宿雨收。山色遙連秦樹晚,砧聲近報漢宮秋”。而日本的仙台市以前叫千代,是1600年左右被伊達政宗改名成發音相近的仙台的,「千代城」的發音是「せんだいじょう」(Sendaijou),和「仙台」的音讀「せんだい」(Sendai)是一樣的。1600年千代改名仙台的時候,中國已經是明朝。若能因為這篇劇評讓更多人了解到“仙台”乃是中國傳統文化詞彙,實筆者之幸。
仙台有樹的“仙”元素來自道家修真體系(原型為道家《内丹術境界》的“煉精化氣,練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說),而“俠”味則是體現在主要人物刻畫中所強調的“道家之俠”——重人性、重情感氣質、重自然之風度,不拘世俗,推崇真誠、情愛、個性、自由。
道俠型作品往往認為自主的人格與俠義的理想并不違背,修仙不隻是修習法術,更多的是修心修德、以探明自己的“道”,《仙台有樹》中西山派的經典Slogan“西山隻走自己的道,是正是邪,随心而至”鮮明地體現出了道家“心即道,道即心”的主張。此道由沐清歌傳承給蘇易水,又由蘇易水教導于薛冉冉等弟子。劇中還有多處此類師徒傳承call back設置,亦如道家主張的周天循環、生生不息之理。
轉生樹也體現了道文化的輪回觀。比起佛家的因果報應,道家更注重生命的“重組與延續”。《道德經》有言:“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道文化人的生命是由魂魄依附于肉體組成,如果肉體死亡,一個人的魂魄就分散了,然後投生到肉體的生命上面,成為一個新的生命體。在這個過程中,凡人的三魂七魄随肉體消亡而分散,在投生時與其他分散的魂魄重新組合;但有修行的人死後“元神”聚而不滅,這也是蘇易水能夠通過“祭血納魂”之術凝聚沐清歌的魂魄、使其複生的關鍵。
沐清歌的必殺技“一炁破星河”也絕非是那種因為喊起來很帥就随意組合的口号。在道教中,“炁”是人體最初的先天能源,被視為生命的本源和維持生命活動的内在能量。它與“氣”不同,“炁”代表先天元氣,故而這個招數與其他法術不同,使用時能夠抽取寄存在沐冉舞身體裡的沐清歌本源靈力(對照就是在軍營變桃花的時候,薛冉冉靈力不足,卻怎麼也催生不出更多,隻能等師父救場)。而“炁”也被道學認為是人體與自然、宇宙之間能量交換的橋梁,故而失去無相靈根後,“一炁破星河”又被薛冉冉用作借力于天地自然的招式。
仙台有樹中,主角的處世态度也體現了《道德經》的核心思想“以人道做事,以聖道做人,以天道觀心”。蘇易水雖為平親王的殺人之刀,自幼嘗盡苦楚,但仍願留下年幼二皇子一命,是以人道做事;沐清歌既見蘇易水仍存善念,棄大道仙途而渡化一人,是以聖道做人;師徒二人不因世俗目光掩蓋自己互生愛慕的真實,不因重重困難而逃避封印靈泉的責任,面對諸多誘惑亦不堕落自己的人格,是以天道觀心。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但蒼生多情,心之所善,九死未悔。
因背景落地于修真體系,比起各種令天地色變的大能仙法,反而是符咒和丹藥在仙台有樹中多次起到了關鍵作用,此外日常細節中也會出現掐訣、方位劍陣、禦劍飛行、傀儡機關等修真世界特色。劇中還有更多相關細節有待挖掘(如降魔陣變換八卦方位、封女神仙時稱為“娘娘”等),筆者才疏學淺精力有限,在此不多作贅述。
本劇的主要角色含人量極高,其角色區分度主要體現在各行其道,道不同皆因心性和人生境遇所緻,是為人與人之間的觀念沖突,與大家的品種無關。
仙台有樹的男女主都是純人類,所有的外挂來源于“修行天賦極高”的修真文主角标配設定。起初看預告時慘遭詐騙,因男主一句“天選我做魔子”,女主又“求問仙尊”,便以為這又是一部仙魔虐戀,看了兩集後意外發現劇中的“魔子”設定與刻闆印象大為不同。
劇中有“至陰之體”的人會被稱為“魔子”,“至陰之體”乍一聽确實很牛很特别,所以具體是怎麼個特别法呢?
......無他,生日特别。
所以本劇中的“魔子”隻是空有名頭的人形自走靈泉瓶子,跟在傳說中形象和行為都非常仙俠原教旨主義的上古大反派人魔王DNA關聯為0,乃是肉體凡胎,有着人類的感情人類的思維,人得不能再人,隻是因出生時刻特殊所以在玄門中有些被歧視。适何“入魔”皆因生辰八字太“陰”,換到靈異片場的話大概就是容易撞鬼的體質。但仙台有樹是仙俠,所以他撞的鬼是人魔王的靈力和靈識,所謂“入魔”約等于讓人魔王鬼上身。
有的魔子設定看起來是倒黴蛋,其實是為了開挂方便順便把壞事外包,實為天選之子;而有的魔子設定看起來開挂方便,實際上是天選倒黴蛋。
好笑的是修真文裡這種設定一般被叫“爐鼎”,莫說好處,不惹禍上身已是萬幸。蘇易水顯然沒有這個幸,他的體質招來了極品渣爹和噩夢般的童年,這也奠定了他的性格基調:敏感、堅韌、倔強、缺乏安全感,因害怕受傷從不輕易敞開信任;可是一旦交付了真心,哪怕逆天而行也義無反顧。
少年的蘇易水本身就很像一棵樹,他的人生在泥濘中紮根,因為渴求向上的力量拼命延展根系,隻要有利于生長便不擇手段地汲取水分和營養,掙紮着破土向上。而鏡頭切換至十九年後,當初的小樹曆經風雨巨變,已經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他依然驕傲孤高,但也沉默地庇護着樹下的新芽。
但師徒身份的角色轉換并沒有改變那些刻在蘇易水骨血裡的特質,蘇易水的諸多“吃醋”行為,與其說是嫉妒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奪走,更像是因内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導緻的應激反應。幸運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這句話放在蘇易水身上是再合适不過的。
實際上蘇易水并不自卑,相反,他其實配得感很強而且對自己的臉很有自信,想要力量想要權力想要不被束縛的自由人生,卧底九華派時能遊刃有餘地利用溫紅扇對他的情意。很顯然,普通的男女之情根本不會觸發他的童年創傷,但沐清歌與溫紅扇的不同就在于沐清歌多了一層“師父”的身份。
與現代學校的老師學生不同,修真界的師父與親傳弟子是極為親密的,如果父母手足是以血緣關系構建的親緣,那師徒就是以社會關系構建的親緣,在被沐清歌的真心付出打動而喊出“師父”的那一刻,蘇易水就等同于把沐清歌放在了“親人”的位置上。但也恰恰是這個親人定位,導緻蘇易水的童年創傷應激屢屢對着沐清歌發作,因安全感不足而時常處于情感中的下位。
被母親抛棄那日的雪和被父親非人虐待的痛一直在蘇易水心裡,比心底種下的那滴“靈泉”更難拔除;而童年創傷就好似劇中能放大人心中情緒的“落水”,在面對親人時,他的敏感、缺愛、不被信任和對被抛棄的恐懼就會遠勝往日,應激導緻的沖動行為顯得少年蘇易水似乎是個情緒不穩定的人。
其實不論是卧底九華、偷結金丹擺脫父親控制的少年蘇易水,還是十九年後屢次設計魏糾沐冉舞、把正派反派都騙得團團轉的蘇宗師,細觀劇情都不難發現:他的瘋主要體現在嘴皮子淬毒和動手不要命,但分析冷靜決策果斷,執行力過硬,能忍能反殺,突發緊急情況的判斷都很準确,無愧是奪天下的種子選手之一。可在面對既是親人也是愛人的女主時,蘇易水便本能地難以抑制情緒起伏,就好像看見母親留給自己的鑰匙時他的第一反應是一掌拍碎掀飛扔河裡,完全不顧薛冉冉還在場。
很多劇的主角都會有一個主角标配悲慘童年——或是為了安排“莫欺少年窮”或者黑化逆襲情節,或是為了凸顯角色在苦難中還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态,還有一些是單純為虐而虐立美強慘人設賦魅——效果很好所以才會成為标配,但标配也意味着“工業流水線”化。這與仙俠劇當今的困境不謀而合:如何舊瓶裝新酒,既保留經典風味、又帶來新鮮體驗?
仙台有樹的編劇的應對很巧妙,她讓蘇易水的童年作為人物行為性格的奠基而存在,不用來襯托什麼品質也沒有批評這種童年創傷帶來的結果。蘇易水沒有因此黑化,但也沒有豁達面對或者聖母般原諒,他和大多數有着童年創傷的孩子一樣帶着這個無法愈合的疤痕長大了,不會反複念叨這些苦難,平日裡言行也看不出有何異樣——隻有在面對某些事某些人的時候傷疤突然被撕裂,露出鮮血淋漓張牙舞爪又有些無助的一面來。
這樣的塑造讓蘇易水這個角色不是堆砌人設“紙片”,而是有血有肉充滿活人氣、令人共情的立體人。而女主所愛所接納的,也正是這樣已經被童年經曆塑型過的蘇易水,是一個鮮活的、不完美的、需要用愛意去磨合的真實的人。
女主角沐清歌是一個頗有武俠主角風采的奇女子。
沐清歌出場便是年紀輕輕卻已半步飛升的修仙天才,此為武俠主角風采其一;沐清歌為人正直行事潇灑,江湖中結交衆多人脈甚廣,此為武俠主角風采其二;沐清歌周圍也能湊個四男同舟何所望但是唯愛小妖男易水郡主(?),還成功讓郡主放棄了天下大業跟她去西山隐居,此為武俠主角風采其三;神雕俠有雕沐清歌有貓,沐清歌頂着各種反對的世俗目光跟蘇易水談了個死去活來(物理)的曠世絕戀,人稱西山俠侶,此為武俠主角風采其四。
身份調轉為徒弟的薛冉冉依然不改奇女子本色。比起一出場便已是開宗立派的仙師沐清歌,來自鄉野吃百家飯長大的薛冉冉還多了一分草根氣息的生命力:蓬勃、旺盛、接地氣。
蘇易水給她看師徒戀be小說大全,她另辟蹊徑大徹大悟原來師徒戀乃是我們修仙界主流性癖;蘇易水對着失憶純元硬演菀菀類卿,她非但賊心不死、還表示來日方長你這個師父本逆徒追定了;蘇易水訣别時祝她如風般自由,她一個閃現勇闖皇宮貼臉開大:逆徒,怎麼跟你師父說話?
以流行的“磁場學”來說,仙台有樹的女主就是典型的有“正面磁場”的人,随時散發着積極樂觀向上的情緒,和她在一起會有種被“充電”的感覺,而她付出的善意又會在身邊彙聚一個磁場,吸引到生活裡更多的愛。
其實沐清歌的童年也吃了不少苦,但和蘇易水來自父母的創傷不同,她的苦難主要來自于客觀環境下的“民生多艱”,沐家姐妹的父親甚至是為了保護孩子而死。由此可推斷,在變故發生之前,沐家的生活雖不顯貴,但定然是不乏對子女的愛,這也使得沐清歌的性格底色是“用童年治愈一生”的溫暖。
出于這份溫柔,沐清歌能小小年紀擔起長姐如母的責任,在逃饑荒的路上照拂妹妹(冰天雪地背妹妹逃跑、為妹妹護住食物被打、蘇域贈送的食物全讓給妹妹吃);妹妹天賦平凡仙途無望,她便苦修煉丹,勵志為妹妹練出最好的丹藥圓妹妹的修仙之夢;她富有共情力,收留因武學資質不佳被各玄門輕視欺淩的徒弟們因材施教,私以為除了心善,或許也有想到同樣資質不佳的妹妹的緣故。
而也因為幼時體會了民生多艱,沐清歌的思考方式和處世主張都更偏向于人本位。
沐清歌與玄門主流對待俗世凡人乃至“魔子”的态度有很大的差異。玄門在面對魔子時的思考方式類似于電車難題,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拉杆讓列車碾死一人,因為另一條鐵軌上綁着的是天下蒼生。同理在蘇易水編造“不複活沐清歌西山弟子就會世世代代慘死”時,玄門毫不猶豫地說你們西山隻有十幾人犧牲就犧牲了,十幾人還能比天下蒼生更重嗎?
但沐清歌沒有困于非黑即白的二選一,而是将邏輯往深推了一層。沐清歌認為魔子作為出生時間特殊的人類,其實也是蒼生的一部分,在作惡之前,魔子和蒼生其實躺在同一條軌道上,沒有理由因未發生之罪處刑一個無辜之人。且人類數量那麼多,概率學下總能隔三岔五湊到至陰時刻出生的魔子2.0、3.0、4.0,靈泉一日沒被封回去,那麼危機就一日沒有消除。
有人批評她引導魔子向善是聖母,但在筆者看來,沐清歌是難得一見有大智慧的女主角。沐清歌思路的優越性在于抓住了靈泉才是問題的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應當解決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當主要矛盾靈泉被解決後,事物的性質将随之改變,魔子從不安定因素變成普通人類一個,人魔王歸來毀滅世界的問題也自然随之解決。
而沐清歌和四大派處世方式的矛盾,本質是出世入世兩種思想之争。而沐清歌選擇的道是“下山入世助人為樂,能救一個是一個”,并言傳身教于蘇易水。而四大玄門的主張則是“萬物有其生滅規律,不予人為幹涉”,除了封印靈泉這等關系世間安危的祖傳任務,其餘閑事一概不管,更忌諱插手俗世政治,故而平時顯得有些“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也像極了倚天屠龍記中平日明哲保身、但又能聯手抗元的名門正派,四大玄門圍剿沐清歌和兩次轉生樹下同蘇易水對峙又頗有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風味......仙台有樹的“武俠風”又添一筆(笑)。
但沐清歌的性格也并非完美無暇。因實力強大且長期處于“家長”和“師父”的身份,沐清歌習慣于擔任一個付出者的位置——可以誇贊她富有自我犧牲之精神,但這也恰恰是沐清歌的弱點:她太習慣以監護人的身份來處理人際問題。
于是在面對所愛之人的困境時,沐清歌路徑依賴般選擇了中國式家長的大包大攬處理方法。沐清歌并沒有意識到,她用身死替蘇易水攬下一切的這份付出其實并不是蘇易水真正需要的,而是她自以為蘇易水需要的。蘇易水固然感動,但本就害怕被親人抛棄的心也因為徹底失去她而深受傷害,背負愧疚困守過去二十年。故而每次薛冉冉面對危險時,恐懼再次失去的蘇易水就會不自覺過度反應,因擔憂她再次選擇自我犧牲而無法信任她的能力。
同蘇易水的童年創傷一樣,編劇在處理這一情節時,并未刻意進行贊美或批判的引導,畢竟人非神女,孰能事事完滿如意?出現問題、面對并解決問題才是人生與愛情的常态。
沐清歌偏愛人間煙火,不理俗世目光,常因行事與玄門主流不同被叫“女魔頭”;但沐清歌也拒絕旁人對她的造神行為,她有七情六欲,有因身份地位尚未來得及同蘇易水挑明的特殊情感。沐清歌的自我認知始至終都是“我”,是人,但并非完人。
拿走蘇易水的靈泉冒認魔子,是出于愛人的私心;而不惜以金丹作鎮,最後遺言僅為托付封印靈泉之事,則是修行者以天下安危為己任的擔當。
私心與責任并存,方為“人”之常情。
仙台有樹愛情線的精彩之處正在于二人在性格碰撞中、各自的不完美帶來的沖突與悲歡離合。
作為偶像劇中少見的女主位愛情,在女師男徒階段,蘇易水以為沐清歌是太陽,而自己如影子追着光。蘇易水是的确能感受到沐清歌對自己的好比旁人多些,但因為敏感多思的性格(蘇黛玉:這西山風刀霜劍嚴相逼),他又不敢相信太陽有偏愛。前六集的視角中(第一個剪輯版本則明确以鏡頭語言提示這是蘇易水POV的叙事)大多是蘇易水如何抗拒、接納、心動、心碎,我們幾乎看不到沐清歌的回應。
所以蘇易水會對曾易說“她待我有何不同!你,我,換了任何一個徒弟,沐清歌都會這樣做”,畢竟陽光普照大地,對每一個生靈都是同等的大愛無疆。
——别人看他種轉生樹,其實他在種自己的太陽。
但随着身份調換記憶全失的薛冉冉的出現,劇情逐漸揭開了他們雙向奔赴的真相。滿山洞的燈籠驅散了黑暗,每一盞都訴說着沐清歌悄悄藏起的偏愛。其實他們是距離最适當的恒星與行星,恒星用引力捕捉自己喜歡的那顆星星,熱烈地燃燒與釋放着自己的能量,看着行星煥發生機,它便也欣喜;行星圍繞着恒星公轉,喜怒哀樂四季變幻,日複日,年複年。
沒接觸薛冉冉之前,沐清歌星系最靓最特别的行星蘇易水修無情道修得毫無壓力,輕松進入冰河世紀,可是一旦再次沐浴燦爛的陽光,又怎麼壓得住春暖花開?于是行星蘇易水開始寒武紀生命大爆發,偷偷藏不住,死了都要愛。
其實從親密關系上來講,媽生妹妹沐冉舞也是沐清歌星系的一顆行星,但是沒找準自己的位置,離太近被曬得受不了,黑化叛逃了。
沐冉舞與沐清歌的沖突是一種社會上常見的心理問題:對比下的心态失衡。沐冉舞真的從來都不在乎姐姐嗎?其實不然。小時候沐清歌為她護食挨打,她用比其他孩子們小了一圈的身體撲上去阻止,哭着說“别打我姐姐”,可見在逃難途中姐妹倆相依為命,她非常依賴姐姐也會關心姐姐。但俗話說“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開路虎”,沐冉舞對姐姐的心态大抵如此。
因父母早亡,沐清歌自動擔任了“家長”的角色,依然作為“孩子”的沐冉舞自小被沐清歌過度保護。沐冉舞的心态是非常不成熟的,劇中諸多細節都表明她吃不了苦頭喜歡享受,例如從小就想進富貴的王府、重生奪了沐清歌的靈根靈力卻完全沒有認真修煉提升戰鬥力、成為“戰娘娘”後讓徒弟為自己尋找各種天材地寶、生活奢侈揮霍到連皇帝都有所不滿、稍微驅動怨水便忍耐不了一刻疼痛。
因為姐姐總是替她解決問題,所以沐冉舞從來沒有承擔責任和付出代價的意識,兩人雖然是姐妹,卻活成了慈母多敗兒的樣闆。在沐冉舞眼裡,就算鬧出天大的禍事來,老媽子沐清歌也總會替她擦屁股的,還舍得看着她死不成?于是圍剿沐清歌時啼笑皆非的一幕發生了:噬魂鎖将沐冉舞拉入九重祭骨陣時,她竟然喊的是“姐姐救我”,似乎全然忘記剛剛掏出這玩意要抽幹老姐的人就是她。
偏巧兩個人又不是真正的親子關系。沐清歌隻能代位家長的責任,在人際關系中依然是姐姐的定位。人很難因為一個全然的陌生人而感到心理不平衡,與之相反,越是關系親近,因為落差造成的心理失衡越嚴重偏激。心态失衡下的人不在乎“成功者”為成就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他們眼中隻有彼此差距的結果。正因為是關系親密的姐妹,沐清歌的光輝才會深深刺激到沐冉舞。
于是在養父夜心/遁天的刻意誘導下,本就心态不成熟的沐冉舞不停被“天賦卓絕”和“平凡是福”的對比刺痛,這種刺痛過于強烈以至于她無視了器修丹修或者仙法以外的一切人生路徑,并最終徹底心态扭曲到要取代姐姐。
在沐冉舞的世界裡姐姐就是那個“别人家的孩子”,不論是養父、蘇域都隻聚焦于天之驕女沐清歌,沒有人在乎她那平凡是福的妹妹——她将這一切歸咎于自己的平凡,也因此無法接納平凡的自己,甚至放棄自己去做假沐清歌。盡管沐冉舞渴望被關注,但因為不肯自我接洽,她渴望被關注的自己是想象中耀眼奪目的自己。因此當王遂枝表示自己一直注視着她的時候,沐冉舞非但不相信,反而因為被戳到痛處而破大防,不但言語中傷變本加厲,還認為對方是想看自己笑話。
從一開始臉譜化的戀愛腦惡毒女二,到原來對蘇域有點真心但不多本質還是最愛自己,再到逐步揭開她在被pua下産生的心理問題,這個可恨之人也确實有她的可憐之處,即便是惡人也不吝筆墨塑造立體的形象,挖掘其扭曲心态的成因,為她的所作所為鋪墊充分的動機。仙台有樹的姐妹反目橋段看似俗套,确是又一次的“舊瓶裝新酒”。
姐妹反目的表面動機蘇域,其人物刻畫也在中後期的劇情裡、随着成為皇宮副本的小boss而逐漸變得豐滿立體。蘇域與沐清歌的感情線定位是與主CP最放在明處的對照,在走進沐清歌心裡這件事上,蘇域兩次搶占“先機”,卻也兩次都輸的一敗塗地。有人說竹馬不敵天降是因為天降蘇易水又争又搶,筆者卻認為:蘇域才是恰恰輸在了“争搶”上。
蘇域的父親宗親王看似寬仁,比蘇易水的那“有價值就利用到死、沒價值就給我去死”的渣爹要強上百倍,實際上宗親王府也并非幸福的成長環境。宗親王府的生态是一個典型的帝王之家,事事背後皆有權謀算計在其中。蘇域請求沐清歌出山救二皇子雖有親情因素在裡面,但更重要的是二皇子有個鎮北将軍舅舅;而得救後第一個撲進蘇域懷裡的二皇子,長大後與哥哥反目也是因為他背後的母家很強大,強大到他足以試着一争儲君之位。
在這樣的環境中,從無論曾經多麼仁善或者天真,最終都會變成一個被權力異化的怪物,這頭怪物的飼料叫做“欲望”。蘇域曾經想要當上太子得天下,得了天下後要得到“她”,得到“她”之後要長生,要和江山美人一起天地同壽。他就像饕餮一樣永遠在索求與吞食——因為欲壑難填。而人被欲望遮眼後,就很難看到真心的可貴。
但偏偏沐清歌不在意身外之物也不在意權勢地位,她不論是交友還是戀愛,向來看重的是真心。
蘇域為愛情能付出的東西看似很多,但實際上很有限。願意為沐清歌修建靈犀宮和贈送薛冉冉靈寶是因為他出得起,但當薛冉冉問他是否願意支付放棄太子之位的代價随自己雲遊時,他便立刻猶豫了。比猶豫更加減分的項目是他猶豫後選擇撒謊說願意,這意味着他算計“所愛之人”,此乃薛冉冉不可觸碰之雷區。
其實早在沐清歌那一世蘇域便把算計代入了感情争奪中,他的追求策略就像愛奇藝的宣發一樣,主打一個降本增效,與其為沐清歌付出更多,不如直接給情敵上debuff。卻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處心積慮為蘇易水和沐清歌制造的誤會非但沒有動搖沐清歌的愛意,反而催化了沐清歌的死亡。蘇域本質并不相信愛與真心,他隻相信牢牢握在手裡的才是自己的。所以他既得不到所愛,又不斷辜負他人的真心。
成為奪天下的赢家後,蘇域的貪欲進一步膨脹,與之伴生的是近乎變态的控制欲。在東宮軟禁薛冉冉時,也許是自信局勢已經完全握在自己手中,蘇域放松了心态,卸下了溫和的僞裝,要求薛冉冉“從今往後,你隻能喜歡我做的菜,喜歡我給的東西,隻能喜歡我”,放話“我想要得到的,我就要得到”。聽起來固然很爽很霸總,可是愛并非實物,哪裡能強求來呢?
蘇域這份控制欲本質是将薛冉冉放在客體的位置上,對其居高臨下的下令。但愛的前提是平等與互相尊重,一味地用強并不能得到薛冉冉的心,竹馬又争又搶,卻反而毀了情分,慘敗天降。
蘇易水在寫給薛冉冉的訣别信中,祝她如風般自由。其實觀衆分明還記得,曾經少年蘇易水在這個權力的戰場上厮殺時,也是一隻皇家的小怪物、有欲望的野心家。可與其說痛沐清歌的相遇改變了蘇易水,不如說沐清歌讓蘇易水明白了自己的心——在成為小怪物之前,他也隻是個會笑着吃下母親遞來的、因為馊了後才腌制的并不好吃的龍眼幹的孩子啊。
蘇易水是真真切切被沐清歌的真心與愛所打動,也毫無保留地交付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十九年後,他再起貪念時想要得到的既不是天下也不是她,而是她能夠幸福快樂、順遂一生。
——愛是放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願你天高海闊扶搖萬裡,賞四時美景,如風般自由。
在所有人背後攪弄風雲的遁天,是仙人之體,卻做最下劣的事;是法力最高強的主要角色,卻有着一顆怯懦的心。
遁天作惡的源頭動機其實很可笑,堂堂飛升之人,按說思想境界理應大道通達,卻不敢面對自己的選擇,以至于想要重啟三千界塔找個溫室給自己窩進去,以逃避過去。
遁天性格中的陰暗面,早在化作“夜心叔”教導兩姐妹時便可初見端倪。他一邊收兩姐妹做自己死去女兒的代餐,又一邊為提防天賦卓絕的沐清歌,故意刺激沐冉舞心态失衡,用妹妹做攻破姐姐的棋,後來這招親人背刺又利用蘇小小對着蘇易水來了一遍。可謂殺人誅心、狠毒至極。
在自己曾經背刺妻女的前提下,依然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反複使用這一手段,可見遁天雖然表面上為自己種種行為找的借口是“失去妻女的悲痛”,但内心對妻女不存在任何愧疚與悔意,他真正難以釋懷的是為什麼自己不可以“既要又要”。
他的悔不是嫦娥應悔偷靈藥的悔恨,而是下棋時落子之後的反悔。面對妻女性命與當場飛升的選擇,他因為自私選擇了有利自己的飛升,又因為自私想要反悔自己的選擇。反悔了又不願意自己付出代價,從沐家姐妹到皇家到玄門再到蒼生禍害了個遍,實在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蘇易水身為魔子因心有善念護蒼生,遁天身為仙人卻因私欲惡念惹起禍端,二人的心性與身份卻是完全颠倒過來,正如了薛冉冉與蘇域對峙時所說——“危害蒼生的從來都是人心”。仙台有樹的一切事端皆是圍繞人心與人心之間的矛盾展開,核心在于人性沖突與“道不同”的碰撞。這種人本位叙事的回歸讓筆者感到十分驚喜,有種童年舊友重逢的熟悉感。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仙俠劇都流行以“三生三世宿命輪回”模式為主。不過随着觀衆的審美疲勞,“穿來穿去體驗人生”模式開始逐漸成為熱潮,締造仙劍三經典的“勇闖副本湊齊道具”模式也備受青睐。而仙台有樹則選擇了仙劍一的“公路修仙升級打怪”模式,這種模式其實很考驗編劇的功底,但與落地修真元素最為适配,且能給角色一條清晰的成長線。
意外的是,盡管預告和宣傳都讓筆者以為這是一部以情感刻畫為主的戀愛劇,但仙台有樹的強劇情如南孚電池般一節更比一節強,談戀愛雖然占比頗重,卻更多是融入在修煉日常和除魔主線中。從望鄉關到浦新村,再到洗髓池和皇宮,每一事件都環環相扣逐漸深入,保持封印靈泉的明線同時,也漸漸使暗線的幕後黑手堕仙遁天浮出水面。
更難能可貴的是此劇在強劇情的同時,并沒有忘記人物之間羁絆的刻畫。旅途中西山小分隊從下山前大師兄還因為“首徒”名号酸溜溜,到互相信任扶持、各自利用所長破東宮法陣的完美配合,再到前往樊堯戰場封印靈泉出生入死的陪伴,小分隊的感情有着一條層層遞進的升溫之路,甚至很有餘裕地開展了二師兄高倉和三師妹丘喜兒的校園青春戀愛——從說小話拉小手看比翼祥雲等細節暗示、到天書婚禮vcr一放後幹脆嫌都不避,即便是小配角的感情線也脈絡清晰、絲毫不敷衍。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劉芳老師,不愧是你!
仙俠題材頗愛使用主角立場身份的不同來制造愛情中的沖突,這種愛恨糾纏确實足夠震撼激蕩,不少經典作品因此大獲成功,效仿者無數。但仙台有樹反其道行之,非但沒有跨物種談戀愛,甚至因為魔修和仙修劍拔弩張關系對立,配角CP都是仙門和赤門各自内部消化。
劇中修仙的也好修魔的也好,竟無一關切或同情處于普世對立面的人魔王。開元真人想借沐清歌五靈根助力自己渡雷劫,可見私心甚重,但他從未想過借用魔修或者靈泉之力,反而在封印靈泉這件事上頗為操心。小反派定位的魏糾作為人魔王創立的玄天宗傳人,事業批得可以修無情道,活生生把白給的老婆氣得帶球跑,但即便是這樣的魔修事業批,他的終極目标也不是複活人魔王,而是Make 魔修 Great Again,讓自家成為玄門老大。于是蘇易水封印靈泉時,人魔王直呼小魔修快來助你祖宗,結果魏糾一個滑鏟沖上去給重啟玄天宗的鑰匙烈火劍開了光就跑,絲毫不管祖宗死活——畢竟世界要是毀滅了,我特麼去當誰的老大呢?
這種設定雖然狗血不足,但的确合乎邏輯,以玄門的世界觀教育而言,玄門不能放任滅世魔王就好比人不能吃屎,是一種刻在條件反射裡的生物本能,絕不會出現仙子愛魔頭的曠世虐戀。故而在大是大非的主線任務中,凡人解決凡人的問題,玄門處理玄門的危機,人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擔職責所在的責,有一種傳統主義仙俠劇的美。
或許是受經典神話劇的影響,近年來仙俠劇每每想描寫“天道無情”的主題,最終落筆之處卻都是“阻撓神仙談戀愛”,頗有皇帝用金鋤頭犁地的意思。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天道被視為一種不以人意志為轉移的自然規律,億萬年間“萬靈之首”不斷叠代,但不改四季變更、晝夜交替。正因為自然規律的殘酷,人類相對于自然之力的渺小,“人定勝天”的勇氣才顯得尤為可貴。這是獨屬于人性的光輝,從大洪水傳說的大禹到重慶山火時的藍色長城,這片土地從不缺乏苦難,土地上的人也從未停止過自救。而讓仙俠劇的主角成為超脫衆生的“神”後再去開大救世,何嘗不是一種對“人”本身的否定。
希望《仙台有樹》能夠成為國産仙俠“周而複始”的“始”,仙道文化與俠文化的結合起于對絢爛仙境的幻想,落于對俠氣與正義品質的發揚,紮根在人性沖突、對抗、探求的土壤。仙俠劇作為在中國現代文化輸出上頗具影響力的題材,經過了20年的上升期已經進入了新一階段的螺旋,期待未來有更多的仙俠劇能夠回歸人本位叙事:有仙味,更要有俠味。
言歸劇的本身,仙台有樹講了一個簡單卻又動人的愛情故事,沒有勾心鬥角利益糾葛族群沖突死爹死媽,愛了便是愛了——“喝此刻想喝的酒,見此刻想見的人”。倘若人生有悔,那便直面心中悔恨,但是要向前看,要向着嶄新的明天走去。困守過去之人會錯過更多,逃避過去者更是害己害人。
有一個“中”味十足的道文化修仙背景,着眼于人心人性的矛盾與成長,講好了一個愛情故事,穿插着步步推進環環相扣的除魔衛道傳統主線——是叙事工整的正統仙俠,工整中又偶有别出心裁(還有透着經費沒被貪污的精良感大特效)——這就是我認為仙台有樹值得一看的原因。盡管劇的播放量成績不盡如人意,但其立意和質量足以讓筆者作為觀衆能夠自信地向仙俠劇愛好者推薦。
沐清歌釀的酒叫誤天仙。
誤天仙,天仙誤。卿本天仙,何必誤于人間?
——因人間有她所思所愛。她說來人間一趟,當是盡興開懷而歸。她說歸處應有樹,有樹的地方就有家。
蘇易水給自己的劍取名莫執。
萬象常真,一切莫執。君為魔子,何須拘于人心?
——奈何妄念難斷,穿千光駁影,祭半顆金丹一縷神魂。空山坐忘十八載,我是你歸途與來處的樹,有你的地方是我的家。
行己之道,樂而不驕;是非對錯,任人評說;我非神魔,我即是我。
君來幾何時,仙台應有期。 東窗綠玉樹,定長三五枝。我苦惜遠别,茫然使心悲。黃河若不斷,白首長相思。
2025.02.22
——以上皆為筆者個人觀劇所想,初次長評筆力不足,有欠妥之處還請諸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