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我在某平台上刷到了“千萬别去看！這部電影充滿了男性凝視！”的評價，說的是由張律導演，倪妮、張魯一主演的《漫長的告白》。
...我感到很不解，因為這部電影去年在平遙國際電影展展映時，我一個去當志願者的朋友給出了五星好評，而他絕對是反感“男性凝視”的。帶着疑惑，我走進了電影院。
...人近中年的立冬（張魯一飾）被查出癌症晚期，似是為了彌補年少的遺憾，他邀請哥哥立春（辛柏青飾）與他一同前往日本柳川市，與他們曾經共同喜歡卻突然消失的女生阿川（倪妮飾）再次相見，一段塵封二十年的告白慢慢揭開……
...故事被單獨提煉出來看是比較簡單的，為什麼會被很多觀衆吐槽“男凝”呢？具體分析之前，我們先來了解“男性凝視”一詞的含義：
“凝視是指‘攜帶着權力運作或者欲望糾結的觀看方法’²……随着女權主義運動的推進和女性主義理論的發展，人們逐漸意識到女性作為他者和客體的處境，‘女性進入男性視野成為其欲望對象，是社會性别文化建構的事實，也是結果’³。在女性主義語境中，女性總是處于男性凝視和被規訓内化的自我凝視之中。”¹
...而在《漫長的告白》中，哪些部分與“男性凝視”有關呢？影片呈現了父權制下三種狀态的男性形象：
首先是立春，他就是“男性凝視的化身”，這個角色也是觀衆诟病的主要原因。他短暫遠離家庭，在異國見前女友阿川，不讓弟弟立冬提老婆，說立冬“不懂女人，不開竅”；立冬說當年自己摸了阿川的胸，他不責怪，反而說“誰叫川兒那麼……”；立冬問他是不是又睡了阿川，他說立冬說話像個爺們兒了，還跟立冬說“想摸就摸，川兒挺随便的”；隻要有男性在阿川身邊，他就會說“他想泡你”……種種言行都表明他對女性的輕視和物化，這便是典型的“男凝”。
同時，他還一定要問别人他和弟弟誰更帥，誰更招女人喜歡，被誇了就很興奮，還一直重複；還會用“你丫”“牛逼”“拍不上婆子”“比他媽足球場都大”等不文明的北京俚語來展現自己的陽剛之氣。或許通過說髒話能夠一定程度上放大自身的男性氣質，但立春仍然無法掩蓋自己上年紀後性無能的事實。
...其次是立冬，他表面上對“男性凝視”是反感的。在包括立春在内的其他人嘲笑阿川的口音時，立冬覺得“這北京話說出來跟槍子兒似的，能殺人”，從此改掉自己的北京口音。同時也不被父母和兄長所限制，面對催婚持輕描淡寫的态度，看似逃離了父權制的枷鎖。但是，他仍然是“男凝”的持有者，他也想與阿川發生關系，隻不過沒有立春那麼直接，甚至于構想出了阿川當年突然消失是因為自己摸了她的胸這一不存在的記憶。從這一點來看，他是悲哀的，他想逃出父權制的荼毒，實際上毒素在隐隐發作。
...最後是中山大樹（池松壯亮飾），他對阿川懷有純潔的愛慕，從英國到日本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阿川身邊。看起來這個角色沒有父權的惡臭，但這隻是因為他在17歲時就讓女生懷了孕，現在有個15歲的女兒。他被以前的錯誤懲罰着，這個錯誤的導火索也有可能是“男凝”。
...與此同時，導演又展示了三個不同人生階段的女性形象：阿川因為父親出軌，和媽媽一起投靠了倫敦的親戚，又來到了柳川這個和自己名字一樣的城市。她不介意男性對她投來的各種目光，自由随性。
...居酒屋的老婆婆告訴阿川，她年輕時被許多男人獻殷勤，年老了孤身一人卻從不覺得寂寞，反而更加悠然自在，這仿佛就是多年後的阿川。
...中山大樹那個15歲的女兒背着書包、抱着玩偶四處遊蕩，最終消失不見，這是否又是一個阿川？
我并不認為這是一部“充滿男性凝視的電影”，如果按照這個說法，導演大可把鏡頭對準女演員的大腿和臀部。可導演隻是以客觀的視角将三個不同狀态的“男性凝視”擺在了觀衆面前，也許有少許諷刺的意味，但怎樣看待他們，怎樣評判“男性凝視”，選擇權在觀衆。
你可以像阿川一樣不那麼較真，覺得青春期的立春“不負責任的随便，帥帥的”，也可以像任何一位女性主義者一般嚴肅地看待這個問題，反對“男性凝視”。畢竟這隻是一部電影。
...這三男三女的對話、四處走動，反而讓我感到一種侯麥電影的浪漫，在年齡、性别、國籍的差異中探索男女（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情感關系。我想，這才是張律導演想通過鏡頭傳遞出來的東西，“男凝”隻是其中的一環，它存在，但并不是主角，更不是鏡頭本身。
參考文獻：
1.夏西遙.《堂吉诃德》中的男性凝視與反凝視——以瑪塞拉章節為例[J].重慶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22(04).2.
2.陳榕.凝視[M]//趙一凡西方文論關鍵詞.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351.
3.朱曉蘭“凝視”理論研究[D]南京:南京大學，20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