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集開場,吉米在曠野看到了飛機。之所以安排這個情節,是因為二戰期間原著作者James Alfred Wight在英國空軍服役。根據維基百科,Wight于1942年11月加入英國皇家空軍,訓練中表現良好,是最早能夠獨自飛行的新兵之一。1943年7月Wight經曆了一次手術,之後被判定不适合繼續飛行,當年11月退役回家,繼續獸醫生涯。

...

現實中婚禮在1941年11月5日,妻子本名Joan Catherine Anderson Danbury。

劇裡兩隻愛情小鳥穿了情侶裝:都是紅色羊毛衫和淺綠外套。原著是吉米以第一人稱寫就,并沒有海倫的視角,劇中加入婚前她的所見所聞和心理活動,讓故事更加完整。齊格飛抱怨這一段,原著裡隻有吉米一人聽到,劇讓海倫也加入進來,并且有非常幽默的評論:Are we sure we don't want him to say a few words at the service?

婚禮好在順利進行,戒指平安無事(safe and sound),隻是可憐的狗狗Clancy被各種方式催吐;原著婚禮一筆帶過,兩人在蜜月裡繼續工作,進行牛群的結核篩查,而劇中蜜月一帶而過。所以這裡附原著《蜜月》一章,可以對比看。

蜜月

我們在度蜜月的時候,還兼替各處農場做牛群肺結核試驗。結果這件事做得很成功。我所知道的一些人,他們在慶祝生命上的裡程碑上花了一個月時間,在陽光燦爛的海上虛度,而仍然不認為在時間上是個無可挽回的損失。跟這些人相比,我們實在是夠愛惜光陰的。海倫與我,共浴在生活的歡笑與職務的忠實執行裡,而總共時間隻花了一個禮拜。

事情之所以會作這樣的決定,是由于那一天我跟西格共進早餐而起的。西格前夜為了醫治一匹馬兒的疝氣,到了早餐的時候兩眼還是紅紅的。他一邊吃着早點,一邊在拆閱信件。當他由一個公文封裡抽出一卷厚厚的表格時,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天老爺!你瞧瞧這些牛肺結核試驗表!”他把皺巴巴的試驗報告表在餐桌上按平,一邊瞧着所附的要接受試驗的農場名單,“這上面說,要我們在下個星期裡把艾納索山區的許多農場都試驗完全,不得有誤!這時間真是緊迫極了!”他瞧着我好一會兒,然後才說,“下個星期正是你的婚期,對不對?”

我在椅子裡不安地轉動着:“是的,正是我的婚假期間。”

西格由烤面包的小架子上取了一片土司,挑起一大堆牛油抹着,就像泥水匠在砌磚牆時發脾氣那樣:“嗯,這是無巧不成書,對不對?最近醫務忙得要死,再加上這要到本鎮的高山地區去做結核試驗,而你的婚期又這麼恰巧就在這一段時間裡。你飄飄然地去度你們的蜜月,一點也不必擔心世界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卻得忙上加忙,連命都不要了!”他咬了一口吐司,用力猛嚼着。

“我很抱歉,西格。”我說,“我并非有意使你這樣為難。我沒想到這兩天醫務會這麼忙起來,更沒想到牛結核試驗的工作也會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而且緊急得要命!”

他停止咀嚼,伸着手指指着我:“正是這樣,吉米!正是由于你沒有往前看。你就知道匆匆忙忙往前走而不肯多想一想。甚至像結婚這麼一件大事,你也沒有考慮一下它的後果。”他咳嗽了幾下,因為激動有些面包跑進他氣管裡去了,“事實上我不知道你幹嗎這麼倉促要結婚。你還這麼年輕,有的是時間來慢慢談婚姻這種事。而且,你對于海倫實際上是毫無認識,你跟她經常相會隻不過幾個禮拜而已!”

“可是,呃,慢着,你說……”

“你聽我講完,吉米!婚姻是你一生的大事,絕不能不經過長久而認真的考慮就這麼一腳踩進去。為什麼你偏偏訂在下個禮拜結婚?等明年你再談結婚的事就已經夠快的了,你為什麼不先訂婚,然後享受締結良緣的樂趣?結果你卻這麼匆匆忙忙地纏進去,而且一下子便打了個死結。你不知道打上結容易,要再解開那個結可就太難了麼?”

“噢,天老爺!這是怎麼搞的,西格?你知道得清清楚楚,當初就是你……”

“你再聽我說,吉米!你拼命趕着結婚真叫我頭痛。可是,你要相信我,我是為你好,我希望你一切都是順順利利的,不管你是多麼缺乏瞻前顧後的能力。同時,我必須提醒你,古語說得好:‘匆忙中結婚,閑暇時後悔。’你是知道的!”

我實在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由椅裡跳了起來,捏拳在桌上重重一擊,咆哮着對他:“天曉得,我的趕快結婚不是你最初提出的意見,哼?我原是要慢慢來的,可是你……”

西格根本沒有在聽我說的話。他先是冷冷靜靜地,然後臉上泛起天使般純潔的微笑:“好了,好了,好了,吉米!你又激動起來了!坐下來,冷靜一下。你可不必介意我方才對你所說的話。你比我年輕,對你提出忠告是我的責任。你一點也沒有做錯什麼,我認為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就是在你這般年紀裡做事不先考慮考慮,開始行動之前一點也不用腦筋。這正是年輕人無遠慮的通病啊!”

西格比我隻大了六歲,卻不費力地把知識淵博與經驗豐富這兩件東西像白胡子般挂了起來!我用手捏着腿肉,抑制自己不要跟西格再鬥嘴,更不必再指責他什麼。因為他既不讓我有反駁的機會,同時我心裡也正在想,實在不好意思隻顧跟海倫度蜜月,撇下西格一個人壓在工作的沉重擔子之下不管。我踱着方步到了窗前,望出去瞧見威爾老先生又像我經常瞧見的那樣,把一袋馬鈴薯放在腳踏車把手上,用力把車子推到街上去。于是我轉回身來面對西格,我竟然想出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是過去罕有的現象。于是我說:“西格!我可以到艾納索山區去度蜜月,這一點我并不在意。何況那一帶山區目前正是好玩的季節,我們就住在麥束旅社。所以,我可以在度蜜月中兼做牛結核試驗工作。”

西格吃了一驚地瞧着我:“到艾納索去度蜜月?而同時替我做牛結核試驗?這太不可能了,這麼一來,海倫會怎麼說?”

“海倫不會介意我作這樣的安排的。她固然不能在醫務方面幫什麼,但她也可以替我填填表,做做記錄。我們度蜜月本來就不曾有什麼大計劃的,這樣我們乘車在途中旅遊旅遊也很有趣。海倫常常跟我說,我們要是能到麥束旅社去住幾天一定很妙,因為那兒的酒館很好。”西格堅決地搖頭:“不行,吉米!我不願意聽你這種計劃。事實上你這樣做會使我産生犯罪感。我會自己完成這些工作的。所以,算了,你忘了我方才所講的那一些話吧!照你原先的計劃,好好地去度你們的蜜月去!”

“不,”我說,“我已經決定這樣做,我真的高興我這個新計劃。”于是我迅速地把要試驗的農場名單看了看,“我可以由最大的愛蘭農場開始做起,在下星期二那一天内就能把所有其餘更小的農場全部做完第一次注射。在下星期三婚禮後,再到那兒去做第二次注射,然後在星期四與星期五兩天做最後的檢查。照這個進度,我相信在星期六以前一定能全部完成任務。”

西格望着我,仿佛他是第一次才看見我那樣。當然他還在反對,但我這一次特别要堅持照我的意思做。我把農業部的全部文件表格一起拿走,同時,開始計劃我的蜜月新安排。

星期二中午12點,我自己一個人在艾納索山區最大的一處農場——愛蘭農場,把散處那兒幾英裡廣的草坡上的牛群,全部都做了第一次的試驗,而後接受親切的農場主人艾先生招待午餐。艾先生坐在破桌子上端的主人席位上,面對我的是他的兩個兒子31歲的傑克與17歲的羅比。這兩人都是身體非常精壯的。整個上午我瞧着他倆忙着把分散在各地的牛又追又趕地捉住,來讓我注射。他們那種奔走而毫無倦容的情形真叫我佩服。我更睜大眼睛親眼瞧見老大傑克追趕一頭溜跑的小母牛,一把抓住它的兩隻角,徐徐給按得快到了地上,來讓我打進注射液。我不止一次地感覺到,他真該是奧林匹克的入選人才,埋沒在約克郡這些僻遠山區裡真是太可惜了。艾先生的太太是個愉快而健談的人。她常常喜歡跟我開玩笑,有時我不得不加以忍耐才不生氣。以前我到他們這場裡來的時候,她每每開玩笑說我尋找女朋友是坐着慢車去物色;而且思想落伍地認為我的對象最好是管家型能照顧我的。我知道她今天一定又會開我這樣的玩笑。但我在等待機會使她驚奇,我心裡是早有準備的。

現在艾太太在打開烤爐的門了,一陣烤火腿的香味立刻充滿整個房裡。當她在桌子上“砰”地放下來一塊好大的烤火腿的時候,她帶笑地瞧着我說:“喂,哈利先生!什麼時候我們才能不說你關于找對象的笑話呀?你真是到了該找女孩子的時候啦!你知道我們常常關心你這件事,而你總是滿不在乎的。”她吃吃地笑着,匆匆返身又去竈台那邊拿一碗薯泥。

我不答話,一直等到她回餐桌這邊來了,這時我才扔下一顆炸彈:“呃,事實是這樣的,艾太太!”我笑眯眯地說,“我已經決定接受你的忠告,明天我就結婚!”正舀了薯泥要往我盤子裡裝的艾太太,竟然讓那大匙子停在空中:“明天結婚?”她果然吃了一驚地呆望着我。“一點不錯。”我回答,“我想你聽了一定大為高興!”“可是……可是……你不是星期四跟星期五這兩天都要在這兒的麼?”“當然,當然。我必須來完成那結核試驗,是不是?星期四我會帶我的新娘子一起回到這兒來,那時我會給你介紹介紹的。”

他們突然都沉默着了。那兩個年輕兒子幹瞧着我,艾先生停止了咀嚼火腿而對我發呆。艾太太則對我怔了一陣子之後忽然哈哈大笑:“喔,别來這一套,我不會相信的!你真會跟我開玩笑!如果你真的是明天結婚的話,怎會在這種時候跑到我們這深山裡來,而且星期四正是你趕着蜜月都來不及的時候呢!”

“艾太太!”我嚴肅地說,“我不會把婚姻大事這樣開玩笑的。我再說一遍,明天就是我行婚禮的日子,到了星期四我就會帶我的新娘子一道到這兒來看你。”她完全洩了氣似的,拼命在我盤子裡添加食物,而大家仍都默無一語。但我知道艾太太是在心裡發悶,她不斷地擡眼看我,因為她極想再問幾聲我是否在開玩笑,卻由于我的态度而不敢再多問。那兩個兒子也是滿腹疑雲的樣子,不知道我葫蘆裡到底賣的是真藥還是假藥。隻有平素沉靜的艾先生埋頭在吃着,即使我明天要去搶銀行,他也是會相信的。

就這樣大家一直沉默着。到了我要走的時候,艾太太按住我的手臂:“你所說的結婚那些事,不會是真的,是不是?”她臉上帶着不服氣的表情。我上了車,由窗口嚷出去:“再見了!謝謝你們!星期四我一定跟我太太一道來!”

我不大記得婚禮的情形。總之那是一個“平靜的行動”。我隻記得我急着整個過程越快越好。我腦子裡印象最深刻的是西格,在教堂裡他就站在我後面,儀式進行中他有規律地一聲又一聲地哼着“阿門”,這是我所聽過的惟一回應得最好的一個人。等到我可以跟海倫一起上車開走時,我難以置信地感到松了一口長氣。車子經過西格的診所門前,海倫抓住我手臂,興奮地喊着:“瞧呀!瞧那門前欄杆上的牌子!”西格的銅牌平常總是有點歪歪地單獨挂在那兒,現在在他的銅牌下面,又挂了一面嶄新的、最流行的人造橡膠牌子,黑襯底,白色凸字,非常明顯的幾個字:“獸醫外科,吉米-哈利”。這牌子挂得十分端正。

我回顧街上,想瞧瞧西格是否在那兒。不過我們已經跟他道過别,關于挂牌子的事隻好以後回來再向他道謝了。因此我們駛離了鎮區,我心裡感到非常的榮耀,因為那牌子正說明了我是西格的合夥人而不再是雇用的醫生。也就是說,我在這獸醫世界上已經有了個真正的立足點了!想到這裡我又感到有點喘不過氣來。事實上,我與海倫都有點高興得昏沉沉的。

我們在鄉野行駛了好幾個鐘頭。興盡時我們便下車散散步,毫無時間的拘束。大約到了夜晚9點左右,天空完全黑暗了,我們才知道繞得太遠了。因此,我們不得不在高原上面的冷僻沼澤區繞了十來英裡的路,才由一條又陡又狹的路下來,進入艾納索山區。麥束旅社是在村裡惟一的長街上不太顯眼的一段。它是一座由灰色石塊築成的,前門沒有燈。當我們走進那微帶黴味的門廳時,由左邊傳出酒吧裡的隐約杯盤相碰的叮當聲。這個旅社老闆是個老寡婦邦太太。她由後廳轉出來,向我們細瞧着。“邦太太!我跟你以前見過面的。”我說着。她點點頭。接下去我為太晚來投宿而道歉,同時問她在這麼夜深時候是否可以弄些三明治讓我們充充饑。老闆娘平靜地說:“你們不必吃三明治。你們的晚餐早已預備好在等候你們了。”她說着領我進了餐廳,她的侄女立刻送上來熱騰騰一頓豐盛晚餐。先是一盆扁豆濃湯,接着上來一道菜,在當時大約是叫做菜炖牛肉,而實際是以香菇與青菜由烹調奇才所炖制的爛牛肉。所以,等到鵝莓餡餅與冰淇淋出來時,我們幾乎都吃不下了。

住在麥束旅社就是這麼個風味。整個旅社都是那麼古老,到處油漆斑駁,到處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家具。但它卻十分有名。這兒沒有時髦的客人,但多的是由工業化的西區裡來的胖子攜着妻兒來度周末,出去釣釣魚,或是在山間呼吸着無可比拟的新鮮空氣。這就是一天裡最舒服的時刻了。我們住進去的這天,旅館裡另外隻有一個客人而且是長住那兒的,他原是在達林頓由綢緞業生意裡退休下來的。這人每餐必定準時上桌,一大塊白餐巾往胸前一攤,閃爍着眼睛瞧老闆娘的侄女白莉端來的盤子。

我跟海倫不單是被這裡的家制火腿、名産乳酪、美味牛排、腰子餡餅、覆盆子餅以及約克布丁等等所吸引,同時更喜歡這兒平靜得像睡夢一樣的酒吧。幾十年後的今天,我與海倫仍在懷念這個地方。我也不時經過這麥束旅社門前,瞧着它的古老前院,30年了它一點也沒有改變,所有的一切記憶都那麼新鮮那麼溫暖,仿佛仍聽得到我們最後一夜在空街散步時的腳步聲。旅館裡那隻古老銅床幾乎擠滿了整個卧室,由窗外望出去那黝黑的高原沼地邊緣像巨人一樣遮住了夜空,以及隐約傳來樓下那酒吧裡的爆笑聲……

我特别高興的是這頭一天早上,我帶着海倫在愛蘭農場做牛結核試驗。我一跳下車,就看見艾太太在廚房窗簾邊偷觑一下,立刻跑到院子裡來。當我把海倫帶到她面前,她兩眼幾乎突得要掉出來。在德祿鎮,海倫是女子穿西裝褲的先鋒者之一。此刻她穿的正是淡紫色的一條,照現代流行的說法,該是會使你看得“熱烘烘的”。艾太太就是看得又吃驚又羨慕,但是她随即發覺海倫跟她一樣也是農場出身的人,所以兩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我由艾太太的拼命點頭以及那不停的微笑裡,知道海倫正在說明我們是怎麼結婚的,以解除艾太太悶在心裡的痛苦。這當然得談很久,終于艾先生說起話來:“如果我們的牛必須再試驗,我們就開始再試驗吧!”于是我喊了海倫,開始我們的第二次試驗。首先我們到山邊的一處牛欄,一群年輕的牛已經被擱在那兒。傑克與羅比擠在牛陣中幫忙,艾先生脫下帽子把矮石欄頂上的灰塵打掉:“你的太太可以在這矮石欄上坐。”

我正要開始工作,聽了這句話突然停止。我的太太!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聽到人們對我這樣說着。我問頭瞧海倫,她已在那矮石欄上坐下來,交叉着兩腿,一本筆記簿擱在她膝蓋上,手裡拿着鉛筆等待記錄。當她把前額的頭發掠向後面時,她遇着了我的目光而不禁微笑了起來。我也回報她一個微笑,于是我突然發覺英格蘭谷地的榮光正圍繞在我倆的周圍;也聞到了谷地裡的苜蓿與暖草的芳香,那是比任何純酒還要令人陶醉的!看起來似乎我這頭兩年在德祿鎮的所有辛勞都為着這美好的一刻。似乎我生命中跨越第一大步也就在海倫對我這麼一笑裡,以及我的新招牌挂在西格診所門前的鮮明記憶裡。這第一大步我是完整地跨過了!一定是我這麼精神恍惚地站在那兒太久了,因而艾先生幹咳一聲,而且做了該繼續工作的表示。因此我才清醒過來。“好,”我把卡鉗按在一頭牛的脖子上,“第38号,7厘米,反應明顯。”我對海倫喊過去:“第38号,7,C。”“第38号,7,C。”我太太一邊複述着,一邊俯身在那筆記本上開始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