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認為,本片創作者的态度是“面對曆史災害,活在當下的非當事人無法真正接近與理解已死亡的當事人“,但在影片的行進中,這種基調卻在逐漸被脫離。

(另:本影評受紅茶老師的啟發而作,附鍊接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3995471/?dt_dapp=1

1.幽靈态之妙

在前中期,影片通過“幽靈态“的設定讓友也和絢音得以溝通,達成非當事人對當事人的介入,并解決了友也和生前的女主并無交集而面臨的”無羁絆“這一難題。這種對關系的變體構建很妙,可同時讓友也在一次次交流與相處中産生了對幽靈态絢音的依賴。
但創作者保持了他們的謹慎——幽靈态的衆人找到行李箱後,幽靈态絢音對友也說出了這段話:

“我很擔心你,因為你在變成幽靈的時候更加快樂。你不會真覺得,死了也挺好的吧?你必須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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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保持讓絢音知道自己身為已故的當事人是無法被非當事者真正介入的,故其讓友也活下去,莫沉溺于幽靈态。

2.危險的分隔線“生命的終點既是友也的未來,亦是我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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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銜接了上一段的勸解。這并非是女主的一句點題之類的文藝感歎,筆者認為這是對接下來友也面臨的一處陷阱的警告——“它正好在我們之間“。
這是一條危險的線。絢音語畢,友也翻閱鐵門的構圖銜接了上一個畫面。這意味着,倆人從幽靈态告别,接下來要以實體相見。
想象一下,即将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陪自己共度夏日的她,而隻是一具冰冷甚至是布滿殘破的屍體(實體)。
幽靈消失,實體相遇,固有經驗與當下認知分離而産生的遊離感讓友也崩潰。
而在這裡,創作者一直保有的謹慎也崩盤了。

3.對他人解脫之偏執,對自身解脫之淡然

友也發掘箱子後,再一次以幽靈态和絢音相遇。而此時的幽靈态絢音卻和之前發生了180度大轉變——不再勸說友也要好好活着,而是不斷誘惑他走向自己存在的死亡空間。
此時,創作者是怎麼處理這個橋段的呢?
讓身為現實友人的男二的喊叫去喚醒友也,再讓友也通過認識到面前的女主并非其本人而隻是自己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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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認識到現實友人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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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認為此處缺乏前期情節的有力支撐,顯得很突兀

最後通過一段為女主的開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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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幽靈态蘇醒,并完成了自我救贖。

筆者為什麼說創作者在此時丢失了一直以來保持的謹慎?因為在這裡,友也身為非當事人,一則自私地為現實中的女主下了定論,二則依舊沒能清楚認識到幽靈态女主和實體女主的差異。

“人終有一死,絢音她曾經努力地活過”

試問友也是從過去以幽靈态相處的哪些方面了解到絢音有”曾經努力活過“的痕迹?友也又是如何知曉她在車禍這一偶然性死亡面前做好了”人終有一死“的準備?這隻是他身為非當事人,懷着對解脫當事人的偏執,而下的自私論斷罷了,而這偏執的最終目的,是服務于對自身的解脫。他在說出”你不是絢音“時,卻沒意識到,那個幽靈态的她,一直以來也不是以實體存在并能與友也構建真實羁絆的絢音。他依舊沉溺于幽靈态,并試圖在其中完成對自己的解脫。
到這裡,創作者一直保持的“通過幽靈态達成的關系的變體構建“這一基調已然崩盤——這種關系構建是手段,而非令人沉淪的最終目的。直到最後,畫面裡都沒出現屍體的面貌,而是用對幽靈态絢音的美好刻畫為這段關系試圖畫上句号(然而并不能,隻是影片固執地如此表現了)。此舉對于該片創作基調的行進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片中兩次點出了現實朋友的重要性(友也對朋友的叙述;尋找箱子的過程中絢音對友也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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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借此來反襯幽靈絢音的非實體之無法靠近,則能削弱之前的崩盤之影響。可是,在對屍體描繪中采用的幽靈态美化而非正面刻畫,隻能進一步強調混亂不清的友也那自私的為他者之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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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所以,絢音解脫了?非也,仍舊是沉溺于幽靈關系的友也為了逃離這段關系而找的借口。這樣的解脫理應是失敗的(但在影片中肯定沒有這麼展現),對當事人而言,對陷入與當事人的虛浮關系的非當事人而言,皆此。

對他人的解脫之處理已然失敗,我們把視角轉向三位主人公的自我解脫。以友也為代表,在前文論述中,他所展現的是為他者解脫的偏執而無力——固執而自大地想要解脫絢音,其實隻是在解脫自己;以及為自身解脫的淡然卻有力——以混亂的立場與邏輯去随意解脫自己(“随意“,是筆者下“淡然“這一結論的來源),本應是無效之舉,但影片中的結果卻相反。
這種“淡然“其實貫穿了全片——三人組在面對死亡時,缺少那種更深層次的痛苦之表現,而隻有青春少年的情緒在漂浮。但是,”厭世“就代表你能輕松随意地面對死亡嗎?這是兩種東西,正如史鐵生所言:

“可我不怕死,有時候我真的不怕死。有時候,——說對了。不怕死和想去死是兩回事,有時候不怕死的人是有的,一生下來就不怕死的人是沒有的。我有時候倒是怕活。可是怕活不等于不想活呀?可我為什麼還想活呢?因為你還想得到點什麼、你覺得你還是可以得到點什麼的。”

片中的三人組,有的想死,有的怕即将到來的死,有的怕活但在内心(衣櫃)深處還保留着對本我(愛好)的那份期盼。如此淡然地處理這些角色,并試圖将這種東西“獻給所有活在當下的人們”(loundraw語),實在是過分地不負責任。

筆者為何執着于對屍體的正面刻畫?因為“同一人卻不同感的陌生“,即”角色同一性的被切斷“(紅茶泡海苔語)——這種更深層次的痛苦才能強化友也對幽靈與實體的辨别并讓其走出這種手段,才能讓影片得以流暢地将基調進行下去乃至升華。絢音吸引三人組建立關系并令其走出陰霾,但在最後沒能繃住,借美化處理将觀衆的注意力置于幽靈态的、“自由自在”的他者身上,這種自在和少年們的淡然一樣,在影片中隻能浮于表面,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幼稚表現,并讓該片淪為了落俗之作。

4.彌補,但杯水車薪

影片對男二的處理為這段崩盤彌補了些許。将死之人,并與友也有着現實羁絆,這樣的他,不論是在高潮處對友也的喚醒,還是在結尾以幽靈态告誡友也要好好活下去,都分擔了絢音這一角色的部分功用,勉強為影片畫上句号。為何說勉強?因為這隻是對“有羁絆的非當事人與當事人”的刻畫,至于友也是如何徹底走出與他并無羁絆的絢音的關系,這一點并無得到真正體現,而這也讓影片喪失了更高層次的,對“在偶然而局部的災害面前,全人類該如何認知并将其化為自身活下去的動力”的探讨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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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片下來,loundraw的人設和美術一如既往地讨喜,可老套的演出手法(各種大回轉和嗯湊的偏移取景),乙一的超低水平發揮(筆者本身對乙一也不感冒)以及篇幅受限,再加上商業公司弄出個學生作業的觀感還上了院線。筆者在為這部影片的前期設計感到可惜之餘,也隻能打出1星的分數了。

絢音終究隻是存在于象征青春的夏日的幽靈,如煙火般昙花一現,引人思慕。少年沉溺于此,無可厚非;不料背後的創作者終是沒能抵住這誘惑,也陷入其中。

ps.

該片漂浮着淡然氣氛的配樂果然是小濑村晶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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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最近看的由他配樂的另一部有着明顯"後3.11"特征的影片:《終歸大海》……我似乎稍微理解新海誠在最近三部片中為何一直與radwimps合作了,或許真的是理念相符罷——那種對靈魂深處痛苦的竭盡全力之描繪,而非僅限浮于淡然之表象。誠哥早期的片子雖也很有那種浮感,但他對更深層次卻捉摸不透的痛苦的追尋與描繪,是作為他的創作核心而一直存在的。而和《星之聲》時期的新海誠同樣年輕的loundraw呢?

-------- 2022.11.19 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