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二十世紀影業制作發行、肖恩·利維執導的電影《失控玩家》,于2021年8月上映。影片以電子遊戲為基本場景、以人工智能自主意識覺醒為核心事件,以遊戲世界和現實世界為依托,設計兩條密切聯系的情節線索,在視聽效果、劇情節奏、人物設置、故事主題等方面展示了高度成熟的工業水準,綿密的影視遊戲彩蛋則錦上添花地滿足了各個趣緣群體的需求。

《失控玩家》的故事圍繞一款遊戲巨頭企業“蘇樂美”開發的在線虛拟遊戲《自由城》展開,在遊戲中玩家可以橫行霸道,肆意妄為,而NPC(非玩家角色)隻能配合他們眼裡的“墨鏡人”,毫無反抗能力與意願。故事主角蓋伊本是遊戲中的普通銀行櫃員,但因對米娜操縱的遊戲人物“燃燒瓶女孩”一見鐘情,逐漸萌發自我意識,在反抗玩家的行動中搶奪了“墨鏡”并獲得玩家權限,并逐漸以“反抗暴行”“升級迅速”和“NPC皮膚”三大特征走紅網絡,成為現實中的玩家和主播們津津樂道的“藍衣小哥”。

蓋伊迷戀的米娜是一名遊戲程序員,曾經和搭檔“鍵盤”共同制作遊戲,米娜提供她自己設計的人工智能引擎,他們的心血被“蘇樂美”收購後卻遭到雪藏,而竊取了米娜核心引擎的《自由城》卻走紅全球,這讓米娜十分憤怒。在尋找維權證據的過程中,米娜和蓋伊相遇,她誤以為蓋伊是玩家,在交往互助中對他産生了感情,并在得知真相後仍一度心懷念念。影片在此提出了人與人工智能交往的一大問題:人類與人工智能是否可能産生跨生命形式的戀愛?我們可以進一步地問:如果這種戀愛關系延續下去,人所在的現實世界和人工智能所在的虛拟世界,是否還存在分明的壁壘?

影片無意為人類觀衆制造這樣的科幻恐怖。相比于《黑客帝國》《她》《人工智能》等經典科幻影片,《失控玩家》更像是以人工智能為主角的《玩具總動員》。在蓋伊和其朋友那裡,自由城不但是玩家的遊樂場,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家園,是他們的魂之所系和“此心安處”。“自由”從玩家的自由變成了NPC的自由,對“自由城”含義的轉寫既賦予了蓋伊追求自由意識的動力,也是他避免堕入虛無漩渦的橋。因為想要不一樣的、不受制于玩家的人生,想要成為“我”,所以NPC們扔掉劇本選擇做自己。也因為“我”生存于由“0”和“1”組成的數字世界,所以沒必要向往現實而懷疑此岸的一切——“鍵盤”為蓋伊搭建的渡海之橋,不也正是一座數字之橋嗎?

蓋伊們對自由的追求卻主動解除了人工智能對人類的威脅,也築牢了虛拟與現實間的不平等邊界。影片從頭至尾都在表現玩家和NPC之間的不同,人類始終在現實世界凝視虛拟世界的一切。相比于處于毀滅危機中的人工智能,人類處境非常安全,前者生死攸關之事隻牽動後者中極少數人的利益。二者間的巨大不平等,是人類将人工智能他者化的重要保證。《失控玩家》所講述的正是這樣一種不平等的“自由”,NPC們從“自由城”出走後,盡管擺脫了身為客體的悲慘命運,但其進入的新世界,卻仍舊依托于作為現實世界補充和調劑品的遊戲世界,本質上仍是被他者化了的主體。也因此,在影片的最後,盡管蓋伊完成“反抗工具處境、追求自由”的主體化神話,卻最終接受了“我是制造者的一封情書”這樣的工具定位。蓋伊們向“蘇樂美”所奪取的“自由”,顯示出巨大的“不平等”。

(《世界科幻動态》20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