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明麗的場景、舒緩溫柔的配樂、熟悉獨到的鏡頭語言與剪輯,正片時長為1小時4分鐘的《四月物語》,是暗戀大師岩井俊二用短小精悍、不疾不徐的紮實功底再一次鋪寫出熟悉而不俗套的青春。

告别了北國雪飄的北海道,一身素雅的女主來到了熙熙攘攘的東京。似乎是遠走他鄉的孤單落寞,又或是大城市中的人情淡漠,人生地不熟的她在這裡展現出的,是看到工人們幫助搬家具時的束手無措、自我介紹時的被人刁難、為鄰居送上伴手禮後鄰居輕輕鎖門的淡漠。從鏡頭中模糊的光感,到背景人物眼神的空洞、言語的刁鑽,簡單又清晰的刻畫出女主在東京的無所适從與時常的尴尬窘迫。不需多言、一目了然。

在近乎于迷茫的氣氛當中,她似乎并未動搖,而是一如既往的堅定:無視搬運工人“沒有朋友到家裡來”的坦言;獨身一人來到影院打發時間;在情侶們接吻的長椅旁安靜讀書——盡管略有尴尬苦澀、盡管害怕生人的尾随、盡管快步的蹬車離開。

平緩的節奏,日式的日常,涓滴生活的細流徐徐流淌,當中顯然過于平靜,讓人陡生疑惑:鄉下的姑娘來到喧鬧的大城市,卻又如此的“孑然一身”,并不融入“世俗之流”,我真的在看愛情片嗎?

終于,在影片的第50分鐘,在釣魚部重複着甩杆動作時與性情古怪的“朋友”的閑聊,勾出了那段青春的暗戀。

武藏野,國木田獨步的一本書名,東京城的一所大學名,一個小書攤的名字,如此前所未聞的,成為了她生命中的一種期盼、夢中的呢喃、彈着吉他的學長所遠遠站立的地方。

“我把我剩下的那半年高中生活,全部獻給了武藏野。”

并不是“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學”的國産口号有何等的不堪,隻是不斷彙集的溪流太過動人、太過堅定、太過純真,在草坪上安靜坐下捧着《武藏野》,實在不忍讓人把他與紅着眼眶撕心裂肺的怒吼相比較。于是,暗戀的宣洩像瀑布、暴雨般落下來了。

4月的滂沱大雨來了。在陰沉的一天中走入山崎學長打工的書店,兩人相認的喜悅在女孩心中溢滿,蒼天有眼,如同要洗刷掉來到東京的全部寂寞與委屈,淋濕整個東京的暴雨同樣降下。歡快的配樂、久違的笑容、大方的與路人交談、不知所措來來回回向學長借到的紅雨傘、即使是紅燈也要在雨中奔跑穿過的街道,在心中呼喊過千萬遍的“下次見”。

雨仍然不停,淋濕的身體舉着紅傘,望向城市深處,内心的獨白從未如此清晰——如果要為一切尋找一個原因,那麼我稱它為愛的奇迹。

一切戛然而止,在這場大雨中。在最美麗的時刻,電影落下帷幕。

64分鐘的正片,沒有青春愛情片慣用的線性的、依照時間的長線叙事,補叙插叙少之又少。但一步一步的鋪墊、細節的把握,讓涓滴細流彙聚成滂沱大雨時尤為動人,讓所有心境與情感有迹可循,不得不讓人再次歎一聲:岩井俊二是青春暗戀的大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