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起意去的影院,卻沒想到哭得像當下六月的天氣:一陣努力的憋悶之後,哭得稀裡嘩啦。不敢出聲打擾别人,鼻塞又哽咽,像針頭被堵住的針管裡的活塞。

前半部分,我以為把影片捧在了自己的手心裡,感到後期制作時(即使可能不自知的)的歡暢,這種制作的心情使得影片即使沒那麼精緻,卻很親切坦蕩;但後半部分,我才意識到是我被電影放在手心裡,我的情緒完全由它牽引——吉安加,那裡有我的朋友、熱愛和愛人,那裡也有我的親人和整個過去的記憶;吉安加,我回來,你認識我嗎。當所有人老去,當電影院破敗,所有為了不再回來而作的謀劃都宣告失敗。難以抵禦的歲月讓我陷入悲痛;母親對兒子所愛心知肚明、對抛棄不求解釋繼續攻破我的防線;天堂電影院炸毀的一刻,我就被徹底擊破了。

通常,我會刻意警惕将自己的情緒和外界刺激捆綁在一起,但這一次,我隻好實事求是地把“我”寫在影片内容之後。

影片結束燈光沒有亮起,我和邝嗝說“我特麼好難過啊”。邝嗝摟着我問我為什麼。

我如鲠在喉,我說:“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大概有點知道,隻不過複雜程度超出我那一刻的分析能力。“時、間。”我用氣流沖出兩個字,但這兩個字概括是不準确的。我捂着眼睛,狠狠地擤了鼻涕,終于可以順暢地呼吸。

我自然不會想到這幾年哭得最狠的竟然是看《天堂電影院》,旁人也很難理解為什麼我能夠被它戳中了。論文緻謝裡,我沒有一一列舉,但說了“感謝紫金港。感謝這四年隐匿在紫金港這個空間背後,像經絡一樣的,承托起我整個生活的人際網絡。”我如今,是越來越敬畏時間在人身上的沖刷了;年複一年,河流經過岩石,岩石也會留下痕迹,更何談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