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深度安静》时,我一直在想,谕明的探寻,在多大程度上是出于爱与悲痛,又在多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对“知情权”的执着,这种追寻真相本身,是否就是对依庭生前渴望的“深度安静”的一种侵犯。

也有人问,为什么好好的女主不长嘴,为什么不能说出一切?

映后有幸捉住沈可尚导演交流,在交流中他聊到,单方面的表达常常会造成巨大的压力,谕明无疑是一个社会标准下的“好丈夫”。但这恰恰成了依庭无法开口的原因,在一个“一切都很好”的叙事里,表达痛苦反而成了一种破坏。言说,意味着要亲手撕开最后一层膜,坦白最难堪的真相——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影片有一个情节,谕明察觉到事情的真相后,去进行心理咨询,在这里他听到其他受害者讲述自己的秘密,在难以启齿的情境下他真正了解了依庭内心深不见底的沉默。他对于“真相”的执着,反而一次次将本欲逃离的依庭,重新推回施暴者的阴影之下。

某种程度上我们对于他人的痛苦无法保有更多的想象力,自我认同崩塌、尊严被剥夺、甚至丧失生存意志。

这让我想起林奕含在生前最后一次访谈中的讲述,她坦言自己长期受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困扰。她说自己常常在进行一种“屈辱的书写”,创作的过程是对创伤的强迫性重复。凑巧的是,影片中的依庭也是一位写书的编辑,她父亲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

当我们聊到这两者微妙的联系时,沈导分享到,确实深入关注过此类事件,不仅限于此,七年前,他也关注到了“家庭风暴”影响下的人,这些人怎么去面对秘密,怎么去重新背负伤痛继续生活,诸如此类的生命处境,他在大量的田野调查中最刺痛的发现是,受害者们最大的共性在于他们会在漫长时间的流逝和消磨中质疑伤害的存在,会追问“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希望那段过去“不要被谈论”,最好能彻底化为“一片空白”。

最后,和沈导聊到关于亲密关系本身,进入一段深度关系,几乎不可避免陷入到的权力博弈与斗争的混沌中,人在关系中的困惑、自私、恐惧与忍耐、善意、包容都同时存在且同样真实,这种纠葛产生的伤害是复杂而沉重的。像谕明一样,拼命想要理解他人,但被困在自己的视角和认知局限里,永远无法真正、完整地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我们看到的“真相”,是否只是一个被我们自身视角所扭曲的故事?爱在今天变得如此艰难,却依然至关重要。如何才能在亲密关系中抵达一种成熟而平衡的状态?

或许我们首先需要尊重每个人内心那片永远无法、也无需踏入的“空白”。

PS:期待影片上线大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