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黃海》《恐怖直播》等優秀韓國電影,經朋友推薦,看上了這部《殺人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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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片子與其說是犯罪片,我更偏向于當作劇情片來看。雖然取材于真實案件,并且其真實的結局也是個懸案,但本篇的着力點,并不在陳述案件,也不是剖析犯罪心理,而是在于角色們在過程中情緒和觀念的變化。導演從頭到尾都用一種嚴謹而沉穩的态度把握影片節奏,不大肆宣揚血腥暴力,這表現創作者對于案件中受害者的尊重與悲憫。影片絕大多數使用陰雨天作為拍攝背景,創作者構築的這麼一個陰沉壓抑的鳥籠環境,讓人的情緒不免也跟着壓抑起來。
不要以為主題壓抑就認為片子沉悶沒有亮點和力度。很多細節的諷刺與影射,讓這部片子顯得一點都不平庸。
影片情節概述:韓國的一個鄉下小鎮發生了連環兇殺案,受害者均為年輕女性,兇手手段殘忍,并且都對受害者實施了侵犯,僅有一名神情恍惚的幸存者。當地刑警樸鬥滿警官與首爾來的蘇泰允警官搭檔,随着案件調查的展開,三位重點嫌疑人浮出水面,而客觀證據又一次次打破嫌疑。調查過程中,在大雨之夜,又不斷有新的受害者出現,破案心切的兩位警官已幾近崩潰。就在警察放走了最後一名嫌疑人後,時間看似擦去了那段恐怖陰影,而結尾處早已改頭換面的樸警官,偶然的機會再次來到當初的兇案現場,得知兇手仍然逍遙法外。

細節一:失控
本案案件的時間背景為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一個韓國小鎮子,而當地居民看上去法律意識都很淡薄,大家為了看熱鬧是不會在乎什麼保護犯罪現場和證據的,不管大人孩子都是如此。這無形中給案件偵破造成了很大障礙。樸鬥滿警官(宋康昊飾)開場對犯罪現場的失控,疲态盡顯,除了普通群衆對法律意識的淡薄之外,就是對警察及其所代表的政府公信力不足的諷刺,而至于公信力為什麼不足,随着影片一點點展開會越看越有意思的。

細節二:僞證
光昊,作為案件的第一位主要嫌疑人,因為其先天的缺陷及遭遇的不幸,被人們視為怪胎,也因此進入了警察的視線(其實這種懷疑本身就帶着一點歧視)。加之,光昊因為自卑,就隻能跟蹤自己喜歡的女孩,這卻恰巧讓他目睹了犯罪經過。
而警察的武斷和立功心切,使樸鬥滿認定了光昊就是兇手,于是制造僞證,逼嫌疑人認罪。當然,很多人會認為這算是想要使詐詐出兇手,但與後面的誘導口供錄音等種種行為相關聯。就會讓你有種感覺,這警察很Low。
細節三:迷信
破案無門的樸鬥滿走投無路,居然選擇了求助于神婆這種封建迷信手段。到這裡,其實我們多多少少可以開始理解這個警官。其實他的初心并不壞,隻是想要盡快破案,抓到真兇,而無奈手段比較拙劣罷了。這也與大城市來的蘇泰允形成了對比反差。而正是這種方式,陰錯陽差地讓樸鬥滿抓到了第二名嫌疑人。
這裡面有句台詞,像極了人物的心态:“别試圖賣給我那個符咒。”這句話印證了樸鬥滿打心眼兒裡還是不信的,隻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可緊接着的一幕,就讓人有點哭笑不得了,嘴上說不信可是身體卻很誠實,不僅買了符咒,并且很虔誠地按照神婆指示的去做。既然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哪怕希望渺茫,也沒有不拼命的道理。這樣,人物就顯得很立體,很豐富,很飽滿。
細節四:逼供
之前在審訊光昊那一段裡多多少少已經有這種苗頭了,隻是在第二個嫌疑人身上變本加厲了些。
一個猥瑣大叔,半夜三更跑到案發地去masturbating,被抓了個正着。尴尬不說,還倒黴成了犯罪嫌疑人。結果就是一頓屈打成招。尤其是在逼供光昊那段鬧了個大醜聞之後,警方更加氣急敗壞了。有了媒體和公衆輿論的壓力,加上這些被曝光的情節,警察沒了公信力也很正常。

細節五:政治任務大于人命
在分析出了兇手的作案規律後,已經預感到今晚要出事了,需要動用警力加強巡邏和安防時,上面給出的答複是警力不足,都去鎮壓遊行示威了。這就陷入了一個怪圈。政府的警察不能保護平民,平民不滿對政府示威,政府反過來用警察鎮壓遊行,而沒有足夠的警力來保護平民。這個死循環真是實打實的抨擊。武力是用來保衛還是用來鎮壓,這是政府必須去考慮的問題。
說完這些,我們來分析人物變化。
除了兩位主角之外,我要添加的就是光昊這個角色,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扮演着一個很重要的目擊者的角色,隻要他指認,就能夠找到真兇并定罪。
在光昊身上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很具有代表性的弱勢群體代表形象。沒什麼身份地位,處處受欺負,受排擠,除了自己的父親幾乎沒人關注。而因為這個案子,他成了焦點,同時,面對警察的威逼,險些成了罪人,這就讓一個本身缺乏安全感的角色,變得更加缺少安全感。
在烤肉店因為警察公信力和口碑的問題,警員與大學生大打出手。而目睹了這一切的光昊,更像是一個受驚吓的孩子,慌不擇路,誰也不信。警察在他的眼裡,跟一群吃人的野獸也沒什麼區别。在媒體披露逼供醜聞之後,警察對光昊的态度急轉直上,一是良心過不去,但主要還是安撫,别搞事情。後面又經曆了這些,令心思單純的光昊如何去看待警察這種生物?
最後驚吓過度的光昊,被撞死在鐵軌上,留的這雙山寨NIKE顯得很凄涼。圍繞這雙鞋,創作者做了不小的文章。出于對光昊的賠禮道歉,樸鬥滿出錢給光昊買了這雙鞋,而樸鬥滿也不富裕,為了撐面子自然要搞些小聰明,比如說買的是NICE,而充成NIKE送人(被蘇泰允拆穿這雙鞋子的時候,那種小市民挂不住面子的尴尬,很好看)。本以為這雙鞋是緩和關系,警民一家親的象征,而最後,兩位警官又親手把它撕碎。在強制逼迫光昊指認兇手時,警察更想要的就是從光昊嘴裡說出來的那麼一個結果,至始至終都沒有給予光昊足夠的尊重,甚至是一個具有自主意識的“人”的待遇。
所以在光昊和影片的結局上,光昊給留了一個開放性的回答,讓此案最終沒有一個明确的結果,警察的辦案方式和意識,才是真正該背鍋的。無論你的出發點有多麼高尚,無論你多麼執着,無論影響有多麼人命關天,站在你眼前的證人,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難道不比死人更值得尊重嗎?
然後,說一下蘇泰允這個角色。

出場的時候就是帶着光環和标簽的:專業、冷靜、果敢,起碼比樸鬥滿看上去更稱職。這就是兩個人物最開始的沖突:蘇泰允是個外來的,更專業,也更有範兒的警察,而樸鬥滿是一個一腔熱血,沖勁兒十足,但比較無腦。(上面這一腳不打不相識,宋大爺這勁兒可是使圓了的,另外,片子的飛踹真的是多……警察真這麼飛揚跋扈嗎)
蘇泰允抓住了很多細微的線索,呈現真相,給受冤的嫌疑人翻供澄清。而在案件越來越摸不着頭腦,兇手近在咫尺,卻就是藏在暗處的這種胸悶,另蘇泰允開始向樸鬥滿的方向轉變了。急躁、沖動,尤其是在對待嫌疑人三号時,明顯情緒已經占了理智的上風。專業如蘇泰允這樣的警官,慢慢也會變成這樣,這也從一個側面解釋了,樸鬥滿也許并非一直這麼粗陋,他也有蘇泰允這樣的相對年輕而冷靜的時候。隻是接觸的案子多了,難以把自己從受害者的苦難中撇清自己,受憤怒的情緒影響才變成這樣。



而當最後一名受害者,那個跟蘇警官有過交集的女學生慘遭毒手後,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蘇泰允已經開始要私設公堂了。情緒到了這裡,可能連觀衆也無法單純從這樣做合不合法的角度去審視了,所以我們也在經受着和這兩位警官相同的折磨。
說人物,最後還是要收回到樸鬥滿身上。
這個角色太有血肉,也太豐滿得真實。
這裡與蘇泰允對立的表現是,在蘇泰允逐漸被情緒激化時,樸鬥滿似乎一點點的學會了理智和冷靜(可能也是之前的經驗教訓積累,以及蘇的風格對他有很深的影響)。起初覺得蘇就是在給自己找茬,明明到了自己立大功,抓犯人的時候,蘇卻總要站出來質疑和潑冷水。但後來發現,他跟蘇需要查找的是真兇和真相。

在大雨對峙的這場戲裡,令我很欣慰的是,之前做過那麼多錯事的樸鬥滿,居然站在了理性這一面來壓住蘇泰允的那把槍。

之前留的火眼金睛的戲谑式段子在這裡得到了呼應。隻是兩種情況下的心态完全不同,之前隻是憑感覺,或者帶着那麼點吹噓的成分。而在這裡,他是真的很想有這麼一種能力,去洞察真相。片頭留了這麼個引子,一個強奸犯,一個受害人的哥哥,兩人坐在那裡做筆錄,在這個有限的條件下你能看出誰是兇手嗎?看上去是給樸鬥滿的難題,其實也是整部影片給我們的難題。
在最後如何看待三号嫌疑人樸興圭的時候,觀衆的火眼金睛,是否也能夠看穿真相,而非單純受情緒左右呢?
在影片的結尾,我還是想點出這張圖來,因為太經典。早已從警隊出來的樸鬥滿,有了自己的家庭、子女和比較有奔頭的事業。在偶然經過案發地的時候,跟路人小女孩對話後,發現真兇還在逍遙法外。這麼多年的粉飾、掩蓋、逃避、情緒壓抑,在這一個點或者說一個表情上爆發了出來。一個男人,一輩子的一個執念,真的不是看上去的那樣會被時間沖淡的。

最後談一下一些比較有力度的鏡頭語言。
在屍檢情節過後,用一個血肉的烤肉特寫來銜接鏡頭。大家自己體會這種沖擊力。
警員打鬥被釘闆打穿了腿後,也是同一個烤肉鏡頭,這兩個情景總結一個詞是“煎熬”,小火慢煎的不光是皮肉,還有人心,伴随着滋滋啦啦的響聲,是不是感覺我們的心髒也在跟着冒泡了?這種感官上的放大,真的能讓人看得很過瘾。
這個創可貼是蘇泰允給受害人貼上去的,一個活潑的女生,如今已成了具冰冷的屍體。把撕創可貼這麼個小動作進行特寫,放大,尤其是要揭下來拿一下(強迫症患者會覺得如釋重負),膠帶粘着皮肉和毛孔,那種細微的撕裂感,就好比從内心的傷口上,揭掉這麼一層疤一樣,太生動。

所以,這部電影的推薦等級在我這裡是很高的。情節推進較慢,不太适合看熱血和動作類型片的人觀看,會覺得很無聊,但是這些精彩的細節,是需要一個情感很細膩的人去觀看,給你的觀影體驗是十分不同的。
在後續的一些文章中,會加入一些很有價值的紀錄片的評述,算是一種新的嘗試,因為寫故事,寫情節,寫演技,寫鏡頭,我還想看看能不能寫出一些新的東西來更好地展現其他類型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