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是我獻給大熒幕的情書,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做。在這裡,你可以看到一個角色慢慢地往内心深處走,越走越深,融入一片風景、一個國家,尋找關于自己的東西,越走越深。

——丹尼斯·維倫紐瓦

作為丹尼斯·維倫紐瓦導演職業生涯的第十部長片電影作品,就是這樣一部幾乎無人完成的影史上最艱巨的任務。影片裡壯闊奇觀的視覺沖擊和漢斯·季默恢弘浩大的配樂,依托着這種帶有傳奇色彩類似于《哈姆雷特》的太空歌劇的故事,讓熒幕前的觀衆再次體會到了遙遠的星際未來、人性中亘古不變的文明與野蠻、貪婪與高尚。

該片改編自1965年弗蘭克·赫伯特的同名小說,該片作為《沙丘》系列電影的第一部,所呈現的就是《沙丘六部曲》中第一本的上半部分。故事發生在一顆名叫厄拉科斯的沙漠星期,這裡有着一望無垠的沙漠,居住着當地居民弗雷曼人,還盛産着全宇宙都為之瘋狂的香料資源,香料在當時被稱為人類文明發展的基石(作者用香料隐喻指今天人類賴以生存并為之鬥争的石油),那時的人類在經曆了與人工智能所開展的“巴勒特聖戰”之後科技倒退,文明退回到封建帝國制度。人類對香料高度依賴,吸食香料可以延年益壽,具備一定的超能力,甚至人類的星際航行都高度依賴這種資源,“誰掌控了香料,誰就掌握了宇宙”便是小說中對其重要性的高度概括。這個沙丘星球原本是在哈克南家族手裡,但皇帝因嫉妒和擔憂主人公厄崔迪家族勢力的日益龐大,便委派厄崔迪家族去掌管沙丘星球厄拉科斯的香料開采權,這就讓原本兩個世仇家族同台對決,而皇帝本人暗自支持哈克南家族,在一次夜襲當中圍攻“滅族”了厄崔迪一家,隻有影片的主人公保羅——就是厄崔迪家族的長子,和他的母親在突襲中幸存下來,于是這樣一場奇幻但又命中注定的沙丘星球冒險和無盡的殺戮、危險與複仇正向他一步一步走近……

毫無疑問,故事劇情的大概流程在今天的觀衆看來可能會稍欠新意,該片原著就不是一部單純的精彩熱血的科幻著作,而是通過大量心理描寫、獨白去開展劇情同時引用大量詩詞歌賦來暗喻人類文明、政治、宗教的作品。我們所看過的《星球大戰》《權力的遊戲》等經典作品中都可以看到《沙丘》的影子,但這足以說明其原著的深遠影響。

一、獨樹一幟的反傳統叙事

影片沒有像傳統叙事結構那樣落在一場大決戰上,相反影片把後面大部分時間,全部給完主人公保羅,在其夢境中去大量的閃回鏡頭——關于他的未來的預言和亟待打破的束縛,和角色身份的蛻變與掙紮中推進故事情節,去更為充實地塑造這樣一位天選之人,為何能夠成為那個“the one”。這樣在影片結尾戛然而止的反高潮叙事,在如今的電影叙事的過程中很難再見到了。而觀衆們比較熟悉的劇情結構通常是傳統意義上的叙事文學“開端-發展-高潮-結尾”的模式,這通常是遵循的是事理和人物個性品格的邏輯結構線索,其内在的事理邏輯結構順序往往具有嚴整的統一性(例如歐洲古典主義戲劇據此提出了劇本動作、地點、時間三者必須完整一緻的“三一律”)和較為強烈的順序性。而該片這種反高潮的叙事手法勢必會使觀衆表現出強烈的出人意料的對比和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但這往往就是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的目的,去深化、強調影片圍繞着保羅有關的宏大命運主題,形成了強烈的情感震撼,進一步使得全片充斥着強烈的悲劇美感:主人公保羅在結尾處殺掉了與他對決的弗雷曼人勇士,但其實更是殺掉了心中那個原本優柔寡斷、天性善良的自己,在複仇之路上變得冷酷與果斷。正是因為主人公保羅的堅韌、勇氣、成長,就是他所選擇的命運的本身——對其命運的無畏挑戰。

雖然作為《沙丘》電影三部曲中的第一部,這部更多的是構建其世界觀和故事背景,但影片在幾乎平鋪直叙的白描中果斷結束而且絲毫沒有停留的餘地,給大部分觀衆造成一種疏離感和困惑,就像影片中人物的命運也是突如其來的改變,少年的命運之輪一經轉動,無人知曉盛怒的風暴會刮向何方。

...
(《沙丘》影片結尾主人公保羅的蛻變)

二、有關命運與信仰的精神内核

影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導演在原著的基礎上細緻勾勒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沙丘世界觀,運用及其遼闊震撼的遠景和細緻入微的特寫,為觀衆呈現了光影斑斓的宇宙奇觀。人物的信念感通過演員精湛的表演瞬間拉近與觀衆的真實距離,劇情的編織通過主人公保羅的夢境與制造懸念帶出最強烈的戲劇張力。保羅這樣擁有知曉古今、打破時空的預知能力,正是對人類賴以發展的好奇心最大的沖擊,人類中的人性會随着這樣的先知之種的傳播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
(保羅夢境中預知未來的反抗與聖戰)

從主題上看《沙丘》想表達的内容極為豐富,包括宗教、生态環境、政治、人類與科技的關系等,但其内核則是一個關于信仰的故事。信仰在一定程度上其實是一個“中性詞”,因為其同時需要自由和智慧的同時把控,不然信仰和宗教就會變成限制人們的枷鎖。影片中的主人公保羅作為天選之子和救世主(the one),擁有預知未來和能力,但卻無法改變未來,而沙丘星球上弗雷曼人對他的信任則源于一個會有救世主拯救他們的傳說。他的預言能力一發不可收拾,弗雷曼人擺脫了身上的壓迫不是保羅拯救了他們,而是他們選擇去相信保羅,其真正的力量還是來自于他們自己,由信仰所激發的動力。

三、恢弘龐大的影像語言

從《降臨》開始,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就開始嘗試對視覺沖擊的強烈建設,再到《銀翼殺手2049》中對賽博朋克的影像構建,而他的野心則在《沙丘》中進一步升級,充斥着其特色的古典主義美學和巨物情節。而這種宏大的視覺影像并沒有采用其他科幻電影當中高飽和度和絢麗多彩的表達,維倫紐瓦選擇了一種極其低飽和度、極其簡潔的、古典主義繪畫般的構圖和光影去呈現影片帶給觀衆的震撼和戰栗感。

...
(《降臨》中導演塑造的巨型太空飛船)

...
(《沙丘》中的巨型空間飛船)

...
(降落倉與人的對比)

有人說:“當下看《沙丘》,就像身處1968年看《2001太空漫遊》。”但這更是一部帶領觀衆覺醒與在未來中閃回的夢幻,在此作以粗略的影評,雖然不想用任何電影去對比,但我想說:或許未來的人們欣賞《沙丘》就像身處現在的我們去欣賞《指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