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設想尼采生前面臨的痛苦是什麼?我想是他對人理性的愛與恨。一方面他發現自柏拉圖開始的所謂哲學,所謂理性,這些概念邏輯道理,并不能說出世界人生之真理,它空洞乏味摒除一切細節内容。更何況後與其雜糅起來的基督教倫理道德;另一面他自己又必須借理性來認識自身與世界,必須借語詞概念來摧毀理性主義,達到他的哲學思想。

尼采他痛苦死了,他對人類這種生物認識相對性,理性主義放縱的厭惡,對人回歸生命本身必要打碎延續的理性主義的艱巨。所以他說人是一種需要被超越的東西。

可恨在于今天概念與理性主義并沒被打碎,也不可能被打碎。它仍在塑造奴役每個人,每個人也借這些空洞的概念語詞來生活。而每個人運用這些概念語詞的用心,則充滿矛盾、荒誕、滑稽、自私與惡毒。政府與政客們用它來統治欺騙,商人用它來壓榨剝削,知識分子用它們來蠱惑賣弄,教育用它來束縛壓制,民衆用它來攻擊謀私。

《Close 》裡的兩少年,從小憑借天性互相愛護,陪伴長大。可他們一進去學校,來到集體,就被周圍的人用各種概念來攻擊,你們是一對嗎?你們太親密了,你是娘娘腔,同性戀。萊蒙就是被這些概念以及這些概念所包含的意義所攻擊,他相信這些,他懼怕别人的評論與眼光。他開始因為這些推開他最愛的雷米,那個他因看他吹着簧管而感動得眼裡濕潤的美少年。他肯定困惑和傷感,為什麼人長大了,就不能和夥伴親密無間?

雷米更加痛苦且困惑吧!萊蒙一直是我最親密的人,為什麼對我疏遠?人若質疑劇情和雷米因此自殺的合理性,我隻能呵呵。又是所謂的合理性!我們人類這麼天天叫嚷着科學與真理,人類又有幾件事做的合乎理性?沒有愛人陪伴的人生,你要多過一天嗎?不過是孤獨的等待死亡罷了。

少年的可貴,在于他們幾乎沒有被網入概念與理性的牢籠。在于他們的充滿元氣與本真。在于他們不自覺愛着彼此,卻沒有世俗的概念、理性與道德阻礙。可少年也是脆弱的,如同影片裡的花朵,你不需多少力氣就能将它折斷。

所以借《Close》我要說,人是一種被自己發明的無數概念邏輯理性所編織的生物,而這些東西并不能觸及人與世界的真實。但絕大多數人又天生覺得自己是最重要的,不受任何事物操控的,自由自主的。這不是人的雙重迷障嗎?

其二是我們永遠要認清一點,概念理性永遠要小于人和世界,不是等于。反過來說就是,人自身與世界永遠是最豐富的。但我們透視它的方式,卻不能完全信奉理性主義。同樣的,我們要信奉直覺、情感與愛嗎?也難說,這些與理性是相對性的。信奉意志論嗎?尼采的超人與生命哲學嗎?也不盡然。但尼采是誠懇的哲學家,他說了幾句大實話,“一切都要重新估價”,“人是一種需要超越的東西”,“藝術高于一切”,“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對待生命我們不妨大膽一些,反正你終要失去它”,“唯有作為審美對象,此外與世界才是合理的”。

願人用自身的生命力達成真正的自己,願人與人不需語詞概念,仍能融入彼此,愛你所愛。你看!我用了這麼多概念,就是為了超越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