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有短短的20分鐘。

“母親愛花”,鏡頭下的母親那麼美,那一幕她遞來無花果,畫外音是争論和指責,這是一重眩暈;母語的講述和英文配字放在一起,又帶來雙重的眩暈。

作為中文母語者,會幸運地意識到有很多翻譯無法觸及的沖擊。“我們開始尋找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對應“we are all lost”;而“我是從你的逼裡生出來的”,這句話的真誠,是“I came out of your vagina”完全不能相比的。從中文和英文的夾縫裡,不得不感受到一些沉甸甸的東西,所謂文化的力量。一個題外話是,看到一些與自己相關的故事,也更加明白什麼是representation,為什麼要表達、去發出亞裔的聲音,想被看見。

“他/她是我嗎?”

我很懷疑外國人能解讀出多少此片背後的意味,即使我不是性少數群體,在太多的對話裡會看到自己的影子,太沉重、太沉重。鏡頭下掃到的紅旗、關于家族的講述是另一重背景,或許能作一些淺淺的注解。

同是亞裔的創作,前些天看《媽的多重宇宙》,對照起來更顯得後者隻有視覺奇觀可被稱道了。哦,或許也有一幕——石頭追女,是不是可以對應這部的母子同哭。是不是我們中國家庭至深的愛就是這樣,愛到要一起自毀。

“是我錯了嗎”

“媽媽,你沒有錯……”

關于兒子的取向,母親至今仍保有這個秘密,她沒有向父親告解,或者說告發?——而父親也竟然能毫無察覺。能發現秘密的基礎是愛,是對孩子生活的參與和關愛,而後的痛苦呢?

一個女人的掙紮啊。

正常與非常,她如何定義這一切,一切來自于外界的和被她内化的。怕丈夫怪她,怕朋友問起,怕親戚嘲笑,怕兒子孤獨終老……

在朋友類似主題的講述裡,持續地提到郭松棻。“在那犧牲自己也犧牲别人,在犧牲他人也犧牲自己的眩暈中,不知道有誰能夠安然跻身于幸福天軍的行列。”

我總想從母親的角度勸解。

也恰巧是今天早些時候,在考慮從北京跑路的事情,媽媽問到與我同行的人,我說是男生,但是他也喜歡男生。本來沒想說,但我媽媽是幫我買過《男朋友》的媽媽,既然她問到了我也就告訴她,我又問媽媽會不會在意。媽媽說沒什麼的,别人怎麼樣都尊重呀,你不是就行了呗;他們還說有女生也喜歡女生呢,你不是就行。

嗯,重複兩次。我确實不是,那如果我是呢?我是不是會讓我的媽媽感到不能排解的痛苦,是不是也會讓她陷入對自己的責備。我卑劣的幸運更凸顯自己的卑劣,我又有什麼立場來勸解呢。

“我們都是孩子,在不停地追尋”

一個無解的命題,定格在母子最後穿過時間的對望。為這勇敢真摯的講述,獻出很多我廉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