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隻能依靠路人不時施舍一個馍馍果腹的瘋子,四處遊走訴說着麥子失語的苦難:對鐮刀、麻雀、磨。
麥子幾乎貫穿了整部影片,從最初的播種到最後的收獲,從印花到最後的麥穗。可以說,麥子與馬有鐵的故事自始至終都因為“土地”而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人和麥子的直白比較下,馬有鐵得出結論:“人長着腳總能走來走去的,總比種在地裡的莊稼和菜強多了,糧食種在地裡就哪兒也去不成了,風吹日曬的,生生死死的”。在馬有鐵看來,人比麥子好,沒有了鐮刀、麻雀和磨,還能四處走着。然而生長紮根在土地之上的馬有鐵和麥子一樣,都難以離開這片土地,正如他在城裡的樓房中疑惑地問道:“驢、豬、雞在哪裡住呢”。
而馬有鐵和曹貴英的“失語者”身份再次從身份層面與麥子進行了架構聯系。馬有鐵和曹貴英都被視作家中的負擔,即便是事關自己的婚事,兩人都被排斥于話語中心之外。可以說,無論是就家庭身份還是社會身份而言,兩人都身處邊緣地帶,仿佛隻能“順應”一切。對馬老三的順從,對搬離老屋的順從,打好的泥磚被忽然來臨的大雨毀壞的順從,這些順從恰時的和“鐮刀”,和“麻雀”,和“磨”關聯在了一起。
從種下小麥到長出秧苗再到收獲;馬有鐵播種、施肥、收獲、打麥,一切都按照時序的轍道前行,從不停留。長出芽的秧苗被不小心鏟掉後隻能成為了其他麥子的“肥料”,長成的麥子成了馬有鐵和曹貴英手上的印花、手裡的馍馍,土地裡自然生長出的“生死觀”帶着命定般的秩序被克制而殘忍的暴露于鏡頭之中。
而導演更是利用馬有鐵的結局将這種秩序與生死進一步聯系,暗示人與麥子——失語者的反抗。馬有鐵的最後一場戲是在他自己建好的新房中,桌上點着一支白色的殘燭,放着一個供奉的香爐,裡面插着幾乎燃盡的香燭和一瓶農藥。“後人不吃,先人不得”,馬有鐵顫着手吃下曹貴英墳前的雞蛋貢品,混着對曹貴英的憐惜,凄然赴死。當他躺在床上,胸口的起伏開始加劇時,導演沒有讓我們見證生命的離開,而是将麥穗放在鏡頭前,鏡頭逐漸朝着窗戶推進,突破了窗戶框的束縛。
瘋子訴說着麥子的苦難;曹貴英不想把腳種在地裡;馬有鐵說人有腳可以四處走,所有人都明白麥子的苦難和人生的苦一樣,但所有人,所有物終究還是被困在了這片土地上。麥子沒辦法反抗鐮刀、麻雀和磨,但馬有鐵違背了時間的秩序,帶着麥穗離開了土地。
導演将麥子的生長作為情節線索貫穿整部影片,将麥子作為重要道具呈現于諸多鏡頭之中,麥子成為失語者的身份替代者,成為了馬有鐵和曹貴英最忠實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