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讓我直接崩潰的綜藝瞬間有2個,這2個瞬間讓我真正理解了22年借李誕之口說出來那句“你們最要緊的是,首先得善良,其次是誠實,最後是永遠不要相互遺忘“。三年以後我讀到陀老《卡拉馬佐夫兄弟》中借佐西馬長老之口所說的“你們要彼此相愛,要記住每一個人”,我才感覺有一點點參透了陀在那些偉大晦澀作品裡想表達的跨世紀的呼喊。
第一個瞬間是21年脫四,楊蒙恩發表完淘汰感言後,引發全場轟動和淚目求婚,緊接着,他解釋了自己為什麼選擇在這樣一個公開的、有鏡頭的地方求婚,“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天生的好人,隻有被約束的文明者”。
很久以前我覺得生活滑向平庸與潰敗,四面八方都可以導向毀滅,隻有通過毀滅可以抵達安全,這種泥潭滑向了生命無意義也不需要愛的那一面,喬伊斯寫日常之癱瘓,亦寫片刻之頓悟,我當時的崩潰就來源于這樣的頓悟。(我想這也是當下很火的”堅定地選擇、無條件的愛等一類命題有共鳴)
當私密情感通過媒介技術轉化為公共事件時,它實際上創建了一個本雅明式的"靈暈"瞬間:在高度原子化的現代社會,人們通過共享他人的真情時刻,短暫地克服了存在的孤獨感。這種體驗與陀思妥耶夫斯基"永遠不要相互遺忘"的呼籲形成跨世紀的回響,共同指向人類對本體性安全、對愛的永恒追求。(前幾天劉擎說哲學的使命是守護和捍衛愛情,感覺這個也可以單開一個方向寫一寫...)當時覺得這不是淺薄的當衆求婚,當衆綁架自己和他人,隻是在滑向毀滅的軌迹裡找到一些确定性、一些向好的東西,我常常想,我們在戀愛-失戀-戀愛-失戀這樣周期性的“愛情”的死亡與重生中,建構關于希望的本體論,所以讓人提振信心,又讓人瞬間崩潰。
第二個瞬間是剛剛過去的周五,又是這個節目,老實人何廣智奪冠(調侃自己愛寫一些小人得志的窮酸段子),後采呼蘭和何廣智說的話,又讓我崩潰了。
(呼蘭說)【我覺得這個夏天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廣智奪冠,這是一個特别完美的句号。就總會想起來大家一起經曆了很多困難的時候。最困難的時候他說:你走嗎? 我說我不走,他說我也不走。好多時候不光是講脫口秀,我覺得在生活中有的時候也是信心不足,覺得為什麼好人沒好報,然後這種時候就特别樂見其成一個體面的好人活得特别好,他就是會給你信心,然後你就會覺得自己還是要做這樣的人,然後就一場一場地這樣弄,然後就也一直相信好好寫就會有好結果,然後現在就是好結果】。然後内向擰巴的(廣智)說出【我以前一直覺得觀衆更愛的是更新鮮的人,然後我今天在路上就告訴自己不能這樣想,這樣想太狹隘了,觀衆喜歡的是好段子,跟人是沒有關系。我突然有那種大徹大悟的感覺,我就覺得我方方面面都比過去更好,甚至覺得我比過去更加善良了,當你大概參透了一點點社會運轉的規律之後你反而會變得更加正義,你其實會越來越善良。】
何廣智(一個老實的擰巴的内斂的普通的好人)奪冠之所以産生超越性的情感沖擊,正因為它實現了亞裡士多德論述的"卡塔西斯"效應——觀衆在見證一個"好人得好報"的叙事時,獲得的不是簡單的道德滿足,而是對整個倫理體系有效性的重新确認,這些文本共同構建了一種"救贖性瞬間"的譜系。這些瞬間之所以能産生慰藉作用,恰恰在于它們的日常性和可觸及性。當我們目睹廣智這樣的"普通好人"獲得成功,本質上是在見證一種倫理可能性的實現:在這個由算法和資本主導的時代,樸素的道德律仍然具有改變命運的力量。
這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李誕引用的陀氏箴言"首先要善良,其次要誠實,最重要的是永遠不要相互遺忘",實際上是提出了一種存在主義的解決方案,就算上帝已死亡,但是我們還可以通過倫理選擇來彼此救贖。
于是我周末又一邊加班一邊崩潰了。
昨天晚上,我從公司騎車回到出租屋的路上在放王菲的《浮躁》,突然感覺無意義的像小精靈跳動的音節為被意義過剩壓迫的現代人(我)提供了喘息的空間。秋天帶來的沉靜期許,恰似本雅明所說的"當下時間":它不是空洞的等待,而是充滿可能性的臨界狀态。呼蘭離場的時候念到“你的所得還那樣少嗎?你的付出還那樣多嗎?生活的路總有一些不平事,請你不必在意,灑脫一些過得好,請你多一些開心少一些煩惱,你永遠幸福是我最大的心願”,你的所得還那樣少嗎?當你的付出還那樣多的時候,當我們說"生活總會好起來"時,也許我們不是在預測未來,而是在表達一種堅定的倫理選擇,就像西西弗,明知巨石會再次滾落,仍選擇将其推回山頂。這種選擇的内在機制,或許正如維特根斯坦所言:"世界的意義必定在世界之外"。生活的改善從不源于苦難的消失,而是源于我們通過倫理實踐不斷拓展的意義邊疆。
“好人得好報”的叙事,呼應陀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借佐西馬長老之口所說的“你們要彼此相愛,要記住每一個人”。這不是淺薄的安慰,而是文明得以延續的根基——選擇相信善有善報,本身就是對黑暗最有力的抵抗。
“九月天高人浮躁,九月裡,平淡無聊,一切都好,隻缺煩惱。”祝大家秋天快樂。
你們最要緊的是,首先得善良,其次是誠實,最後是永遠不要相互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