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有時候是可信的,有時則是不可信的。

這是因為人類有時悲憫、善良、富有同情心,而有時候,則自私、饑渴、瘋狂、而不擇手段。

哪怕是同一個群體、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空間下,展現出來的人性也是不同的。他複雜多變,往往善惡交織,多種底色共存。

——在我看來,這正是《鱿魚遊戲》這部披着商業娛樂片外衣的劇集試圖揭示的關于這個問題的一個答案。我們必須承認這一點。

就像參與遊戲的456号的男主,被觀衆們诟病說明明立了一個白蓮花的人設,卻在第一關123木頭人的遊戲中對拉住自己後腿的倒黴鬼見死不救。明明滿嘴仁義道德,時而表現出對弱者的同情與包容,卻又在生死關頭欺騙自己那老年癡呆的對手,害死對方自己苟活。因此很多人認為男主什麼也不是,硬說的話也是一朵愚蠢又懦弱的僞白蓮。

可我覺得,這恐怕才是人類最真實的樣子。

我們有時候會沉醉于自己的善良、正義、同情他人而無所畏懼的優越感中;有時則會為了有限的生存資源、機會而陷入惡性競争,狡猾地使用小伎倆勝出、對他人的求助視而不見,也常常為了自己在競争中的幸存而感到慶幸。

我想,決定這一切的,既是原本寫在我們基因裡的複雜的人性,亦是我們所生存的環境,是文化,是制度。

那麼接下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生存的環境,又是由誰來決定的呢?

遊戲裡也非常露骨地揭示了這一點——規則是由那些最無聊的富人決定的。

他們有錢、有權、有武器,有一切可以操縱人類被迫行動的力量與資源。是這樣一群人,對社會上的資源進行着調配,一切行為的目的變成了取悅他們。

在他們制定的遊戲規則裡,資源極度貧乏、分配極度不均(食物稀少、生存機會有限)。

而這,就是逼迫人類激發出人性中的惡的必要條件——人為了活下去,隻得競争,殘害同類,犧牲他人。

想來也是,如果人不具有這樣的本性,也很難在物競天擇中勝出,我們自然也沒資格存活于現世。活下來的,隻能是帶有那樣的基因的參賽者。

所以關鍵的課題變得非常明确——個體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究竟該如何行動,如何自處?

身處競争之中的個體,可以選擇用上自己一切才智奪取資源、踩着他人的屍體赢得少有的優勝機會。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也常常是擺在很多人面前唯一的選擇。

又或者,可以團結起來,改變制度與規則。定然有那樣的方法、結構,讓委身于社會中的每一個人不至于為了生存而泯滅人性,有喘氣的空當,有施舍他人同情的精力。我們隻是要團結起來找到那樣的方法。

片子的最結尾處,勝出後的男主,在走在飛往美國的飛機的廊橋上突然頓悟,他明白他的目标不應該是殺死同胞讓自己或者帶着那筆錢離開,而是找到背後的規則決定者,消滅他們,或者說改變這一切。

——你看,為了找到那方法,在那之前更為重要的一點,應該是這一意識的覺醒,且必須是共同覺醒。

回過頭來,最後一集的那個場景也飽含深意——

老頭和男主打賭,雪夜裡醉倒在路邊的那個男子能不能獲得救助,假如能,則男主獲勝,代表我們最終可以信賴人類的善良,人的悲憫可以救其它同類于瀕死邊緣。假如男子沒有獲救而死去,那麼就是老頭獲勝,這意味着人性是不可靠的,是事不關己則不會出手的、自私卑鄙的。

很久很久,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誰也沒有伸出援手。就在老頭以為自己即将獲勝時,一輛警車停在了路邊,車上下來了警察,試圖扶起路邊的男子......

你看,還是那句話,在被這樣搖擺不定的人性包裹的世界裡,我們不能對其過于樂觀,我們不能将課題單單抛給人與人之間的信賴,我們必須建立制度,必須有那樣的組織和機構,保證弱者在邊緣時得到救助,我們要提前分配出那樣的資源。

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分分秒秒生活在對人性的懷疑與憂懼中,畢竟,創造制度的,也是人類。我們必須相信。

就像男主在一場遊戲中對同伴說到的那樣——很多時候,我們不是因為人值得信任而去信任人,而是因為我們隻有選擇信任人,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