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燒腦的電影,和魔術頗有相似之處,知道了謎底是怎樣,再看便不會有那麼困惑不解的地方。

作為非職業鑒賞人士,電影的細節邏輯對我來說,就好像吃火鍋時我并不會去在意火鍋的底料到底是哪些香料,而更在于體驗火鍋時蒸汽的氤氲與舌尖的觸感。

Diane在和導演媽媽吃飯的時候,渴望地說,我想成為女主。然而諷刺的是,穆赫蘭道整部電影都是圍繞着Diane展開時,一眼掃過去,前排的影評也都好象是解密尋寶地活動中此起彼伏的“這裡原來是這樣”的驚歎,與對Diane全方位的分析,而看不到對她人的同情與共鳴。

Diane有着溫柔與善良的一面,這并非是夢境中為了Camilla留在身邊而強行賦予自己的人設。看看現實中為了迎合憋屈與壓抑的大衆所發明出來的不斷重複但總是好用的爽文爽片套路吧——裝腔作勢的人被火速打臉,被欺負的人可以不留餘地的報複與碾壓。如果Diane僅僅是一個嫉妒情人成就并為背叛而傷心的人,那夢境的編織,如果就是為了滿足現實的心理的話,就不會僅僅停留在受到喜愛但名利還遠未到來的階段。但夢境中,從開始到去看地下表演,她一直是有禮貌的,理解的,溫柔的,堅定的,信任的,聰明的。這不僅僅是她剛到美國時的樣子,也是她哪怕是生活窘迫到極緻,也最希望自己擁有的,這難道不值得感動麼?賣火柴的小女孩在火光中看到熱騰騰的烤雞,而Diane在最絕望的時候,所許的願望中,希望自己堅定善良還有能力幫助别人?

Diane不是一個loser,在嫉恨交加下做出殺人選擇之前,她的生活也不是一個failure。很多影評的分析中,她仿佛是一個洗幹淨了等待被解剖的兔子一般,似乎她唯一的價值就是,電影的情節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虛幻的部分,又有哪些映射了現實中的什麼。但這樣趣味尋寶的同時,難道就沒有人經曆過戀慕的對象或者是親密的朋友,越飛越高到自己再也看不到嗎?就沒有人經曆過,感覺到同樣起跑的同伴,發展好像是背後有黑幕或者開了挂一樣嗎?就沒有人經曆過,自己把對方當成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而對方雖然還有所回饋,但明顯僅僅把自己當成是衆多朋友中的一個嗎?她的苦澀,恐懼,憤怒,傷心,嫉妒,困惑,還有掙紮,就僅僅因為大衛林奇加入了一些個人風格的手法,就能這樣被忽略掉嗎?

我不是職業電影人,但看過雙峰,知道一些他的經曆,我不覺得大衛林奇是一個裝神弄鬼,企圖用噱頭來吸引眼球之人。而他之所以要這樣拍攝,而非平鋪直叙,個人的理解是,這樣才更能突出一種氛圍,一種存留在他的青少年與人生中的不安與戰栗的感覺。一切似乎都沒有問題,但總是感覺哪裡不對,平靜的水面,總是伴随着不正常的低氣壓,仿佛天邊地平線處,總會有不起眼的黑點,之後變成腥臭的巨浪。這樣的感覺,确實很難單純的用任何情節與對白來做到。

一位廚師,想要把雞和蘑菇的味道完美的混在一起,把雞和蘑菇切碎了,錯落着擺放進行烹炖,然後在“懂得做飯”的人的帶領下,前來品嘗的人,紛紛把雞肉和蘑菇再重新拼回整雞與蘑菇的樣子,然後開心雀躍,表示自己真的懂這道菜了。

我并非在譴責分析的影評,因為我自己也是看了影評才知曉了謎底,我隻是覺得悲哀,劇中的Diane羨慕的看着Camilla如衆星捧月的生活,渴望自己什麼時候能成為世界的中心,而當她真的成為電影世界的中心之後,所等來的,卻是手術刀與透鏡。很少有人,看着她那無望的雙眼,想和她說一聲我懂你,理解你,同情你,也欣賞你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