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十五年,幾乎沒有看過國産劇隻看美劇,過年在家休假接受隊友推薦看了個《山河令》,開始後一發不可收拾,追劇時廢寝忘食,看完後茶飯不思,把自己整成了“身似浮雲,心如飛絮, 氣若遊絲”,在自己早8晚12工作強度下開始二刷三刷。決定寫一篇文章,寫寫自己看劇的時候在看什麼,也算和這個劇告個别。

閱讀是和想象約會,靠的是文字;刷劇是試聽的盛宴,需要劇本,演員,攝影,服裝,背景,配音合作給觀衆呈現一台戲,缺一不可,而這些,《山河令》做的都可圈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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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和人物

故事的主題不是武俠一貫的國破山河在,而是人物自我成長和救贖。

人物豐滿,角色立體,劇情發展在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主角配角一起推動劇情,高潮不斷。劇中的角色沒有絕對的好人和絕對的壞人,都在劍走偏鋒中做出艱難的選擇,在自己的道路上實現了“自我成長“;周子舒離世再入世,溫客行複仇和救贖,顧湘選擇人間,曹蔚甯選擇愛情,喜喪鬼選擇煎熬, 豔鬼選擇忘卻,就算是最大的反派趙敬蠍王,都有”可憐可愛“之處。

習慣了美劇的節奏,一刷的時候曾抱怨劇情節奏太慢,二刷的時候沒有了”想知道結果的緊迫感“,反倒看到了編劇導演的用心。

演繹

角色再好,演不出來,也看不過瘾。

《山河令》中各位主角和配角,演繹都非常到位,把角色的掙紮和成長都表現了出來,他們的演繹才成就了豐滿的角色。

首推龔俊,把多面的溫客行演得入骨三分:謙謙公子的溫潤如玉,溫三歲的頑皮可愛,鬼谷谷主的心狠手辣,對羅姨的感恩,對顧翔的疼愛,對阿絮的敬愛,多面人物多種眼神:看客,探究,仇恨,殺氣,憐惜,調情,愛慕。阿絮在哪,他的眼神就落在哪,從最開始的好奇探究,到中途的喜歡愛慕,而後周表達心意之後他想要卻不敢要的忐忑不安, 到最後葉白衣之戰之後釋懷,把個中微妙變化演得惟妙惟肖。當然溫公子的表現也不是滿分,阿湘死的那段就讓人大失所望,他擠的那點哭相讓人看着擰巴。(想想追了那麼多年的《權力的遊戲》, 龍母和瓊恩如紙面人帶紙牌臉的演繹,實在是糟蹋了我在郵件會議PPT之外寥寥無幾的追劇時間啊。BTW,阿湘大婚是向《權力的遊戲》裡面 “紅色婚禮” 那段緻敬嗎?)

再談談周子舒,個人覺得他的表演是後期優于前期。天窗首領這個角色他演得并出衆,沒有把殺手組織老大應有的霸氣風範演出來,俨然一個脫群打工仔形象;化了乞丐的周子舒去曬太陽也沒啥潇灑可言。他演得好的,是随着他對溫客行認識的深入,表現的同理心和包容,我不認同你的觀點,但是我感同身受我理解你的遭遇,我陪着你,我尊重你的選擇,我等你走出來。口口聲聲說“你以為我統領天窗,靠的是以德服人”,但是他卻演出了一個充滿同理心的領導者風範。真正的同理心很難做得到,演得滴水不漏靠的是表情和語言的恰如其分。

我還喜歡無常和蠍王 :一個是看透權欲拼了老命奔向人間卻和人間早已無緣的惡魔頭子,一個是沒有被愛過的孩子和在扭曲的關系中尋求親情尋求認可的瘋子。他們都是賭徒,都賭輸了。據說蠍王的台詞都是演員李岱昆自己琢磨改的,對義父的順從,對親情的渴望,對手下的派頭,對敵人陰險毒辣,還有對豔鬼的同情,對比強烈又讓人不覺得造作,雖然離溫公子的演繹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也給他全心演繹敬一杯。

曹蔚甯的半吊子文人和阿湘與世相隔的純真也演得不錯。

台詞

古詩古文引用得恰到好處,大部分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句子,隊友說這是中學語文複習課。編劇把隐晦不可說的暧昧情話全放在古詩裡了,古文裡的“情“本來就可做多解,愛慕情的情,思鄉情的情,兄弟情的情;君子可以指情郎夫君也可以指高義之士。幾句詩詞把華人文化裡的隐晦含蓄表現得淋漓盡緻。網上總結太多了,就不一一引用。我把豆瓣總結的《山河令》古詩詞看了不下十遍,重讀唐詩三百首, 拾起了起了灰的《唐詩宋詞十五講》。

在國外生活,以前沒有特别想要讓孩子學點古詩詞,看完之後,想着還是非常有必要,這些小時候背誦過的古文成語唐詩宋詞,變成我們的根,成了華人文化的一部分;不背誦,無法理解華語的語境,連武俠片都看不懂。古詩詞學習沒有捷徑 ,背,朗誦,記憶,背多了自然會慢慢理解。娃兒,媽對不起你了,你要開始背!

這裡也順便感謝一下配音,看了花絮之後才知道主要演員都沒有用原聲用配音,才這麼自然的把台詞演繹出來。

光影鏡頭

這我徹底是外行,平時看劇也很少思考,刷了兩三遍,也開始明白自己為什麼觀劇的時候有那麼好的沉浸感。

劇的主題“光” – 周溫成就彼此的自我救贖,是彼此的光。周作為乞丐出現,光就在他臉上;三白山莊他倆去追于人傑那段,就算是晚上他們也他們行走在月光裡;龍孝複述當年故事的時候他就在光裡, 他的故事開啟了溫向往人間的路;溫客行大徹大悟後和羅姨的對話,光從身後洩下,預示他找到了自己的光。而鬼,要麼在暗處或者背着光,無常的臉始終在陰影裡。溫客行見群鬼演炸爆全場那段, 溫向着光在明處,叛徒無常背着光在暗處;無常見蠍王那段他倆的臉有大片的陰影;無常殺泰山派那段,他是背着光出場,在光影之下走來;無常給急色鬼和開心鬼說想 “重返人間,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 那段是面對着光, 意味着那是他的渴望,但是他的臉也還是在陰影裡。

《山河令》的打戲很出挑,正反打,美感,構圖,視角讓觀者狠狠過了一把瘾。丐幫打周子舒搶成嶺,周溫湖光山色對打,英雄大會周子舒打丐幫,鬼谷谷主救周子舒,英雄大會溫客行對趙敬,葉白衣冬至對周溫都是我看了n回的打戲。正反打就是雙方不停回切,讓人像觀看現場一樣有沉浸感;像偏執狂一樣的對稱構圖和黃金分割點構圖,成就了劇的美感;而俯視視角,仰視視角,窺探視角也在劇中反複出現,讓觀者有了觀賞的視角者,感到在 “看”故事。于是有了你我即在劇之中,又在劇之外,好不過瘾。

遺憾和期望

結局我可以接受,我想原來劇中開放的結局給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悲劇總是更有震撼力。彩蛋有點畫蛇添足,我覺得國内的編劇應該更自信一點, 不要在網絡水軍的壓力下影響自己的判斷。

遺憾有兩點1)室外的虛拟鏡頭和其他内容比起來水平低了一大截,沒有表現出巍巍昆侖大好河山,而錦繡山河在我看來是武俠片不可或缺的精華之一;2)最後幾集劇情太快,伏筆和矛盾都差了一截。據說是經費有限又迫于審批壓力,個人認為瑕不掩瑜。

期望,2020以來,全世界最重要的主題之一就是多樣化和包容性(Diversity and Inclusion), 《山河令》正是呼應LGBT的主題,又把中國武俠和文化的展示出來。不過奈飛對于中國古詩詞的翻譯也很讓人失望, “千山暮雪 隻影向誰去” 的翻譯是 “If you leave, I am alone in the wilderness, who shall I go to?” 懇請奈飛用點心,幫忙宣揚一樣中華文化。:)

謝謝導演,編劇,演員,攝影,道具,服飾,大家用心給我呈現的盛宴。

就此别過,我們江湖再見。

難得好劇時,總有好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