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刻意制造的淚點,但是看完之後眼淚決堤一樣止不住地流。我難過的不是和媽媽一樣的中年女性的困境,而是我作為媽媽最維護的人,并且和媽媽一樣同身為女性,原來我曾經也加入過剝削媽媽的陣營。我們是最親近的兩個女性,我們是最遙遠的兩個女性。
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媽媽每天騎着自行車早中晚接送我上下學,給我做一日三餐,我記得特别清楚,有一天中午,當時還小小的我坐在媽媽的自行車後座上,和往常一樣普通一樣平淡的放學路,媽媽突然給我說領導要給她升職,但這樣就沒空給我做飯了,想征求我的意見,我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一直在哭,同時抱在她腰上的手抓得更緊了。那天之後媽媽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每天中午和晚上的放學點還是照常站在學校門口等我,看到我走出來還是照常笑着向我招手。長大後,有自己獨立思考的系統和能力後,我還是不止一次地想起這件事,像調色前的灰片一樣的童年記憶裡,我看到媽媽站在敞亮的天光下對我笑。為什麼我隻感到一陣潮濕。
李紅的每次出走失敗都是因為女兒。想起來我媽媽曾經也出走過,那次她跟爸爸發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并不知道原因,隻是坐在桌子前寫我的作業,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然後吵架聲戛然而止了,我以為結束了、和好了,直到打開門才發現客廳隻剩下爸爸一個人,媽媽出走了。但爸爸對此竟然沒有一點着急和慌張,隻是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電視,冷漠得好像整個家原本就隻有我們兩個人,然後催促我洗漱睡覺。那一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從床的一頭翻來覆去到另一頭,我不知道媽媽去了哪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去找她,我該質問爸爸嗎?我該質問他為什麼不去找她嗎?我更害怕媽媽會不會永遠都不回來了。想着想着然後我就睡着了,直到五點半的時候被一陣開門聲吵醒,媽媽就這樣回來了,因為她為了我才養成的習慣中程序化地銘記着還要給我做早飯,然後送我去上學,她告訴我她在樓下的長椅上坐了一晚上。電影裡女兒早産的時候,本來已經安排好一切要去參加同學聚會的李紅說:“媽哪也不去。”
第二次“剝削”是女兒讓已經做好準備要出去旅行的李紅幫她帶孩子,其中有句台詞是女兒說“找不到工作難道去掃大街嗎”,而李紅就是掃大街過來的,并且曾經她在掃大街的時候心情其實是開心的、雀躍的,雖然辛苦但她喜歡這份也許在女兒眼裡并不體面的工作。我讀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經常跟媽媽吵架,有一次我跟她說我一定要離開你們離開這個家越遠越好,我說我以後才不要像她一樣每天呆在家裡。而現在我隻想對媽媽說:你做飯很好吃,你做的美甲很好看,你穿着逛街新買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謝謝你給我創造出來的了不起的世界,你是我心裡最偉大的女人。
我隻慶幸在養成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之後立馬脫離了剝削媽媽的勢力。我會一直支持媽媽出走,也希望媽媽能永遠有勇氣去擁有出走的決心。媽媽,我不願再讓你走失在一場繼承性的剝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