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奏》之“重奏”,指的是音樂人再回首話當年的訪談;“六”,則是第一季共有六個人,每個人分為三集,每集長四十分鐘。當我聽到最終的成片是如此體量時,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太過瘾了!
盡管在這個短視頻橫行的時代,頗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勢頭。
黎巴嫩先哲紀伯倫有一句詩:“靈感隻需歌唱,靈感從不解釋。”正因為有此難度,所以一般的記錄都着眼于主人公的筚路藍縷艱辛跋涉,把風雲激蕩的腦力活動外化為孜孜坎坎的動作片。但我覺得,當一個人沉浸在創作态時,應該是很享受的。盡管微妙而不可見,但這個智慧産品的生發過程、頭腦風暴掀起的驚濤駭浪,肯定遠遠高于體力上的付出和時間上的煎熬。
《六重奏》聚焦于華語流行樂壇黃金時代的那些制作人、詞曲作者、幕後操盤手,不是風光無限的舞台,不是滿足吃瓜群衆的八卦,而是刨出來一首歌是怎麼産生的,他為什麼要這麼想,為什麼要那樣改,否定了什麼又抓住了什麼。
擔任這個挖掘工作的,是主持人林海。
我和林海相識多年,原來隻知道他裝了一肚子樂壇掌故,後來越聊越深,才知道我倆如此理念相投:記錄一個智慧産品的生發過程、頭腦風暴掀起的驚濤駭浪。
我倆還都是影迷,交流觀影心得時,也痛感我們的檔案意識之欠缺。百年前的好萊塢電影,已經有專門的部門和人才來做這種記錄,于是保留了完備的台前幕後信息,以及各路人馬的心得和花絮。而即使在記錄手段如此發達的當下,我們的草台班子也是過河拆橋人走茶涼的架勢,一俟票房期過去,便留不下一片雲彩。影壇如此,其他行業又何嘗不如是?
林海的這個念頭埋伏已久,但苦于投資不到位,所以一直隻是個想法和方案——當然他也沒有因此而閑置,而是繼續琢磨并伺機而動。而在已經跻身“資本家”行列的我看來,這個項目最大的一筆投資事實上已經到位,那就是林海這個人。他有數十年的人脈積累和訪談經驗,有清晰的想法和不計回報的熱忱。有這筆堪稱定心丸的投資,其他資金上的投入已經是小事了,因為随着技術設備的進步,拍攝和後期制作成本完全可以控制在一個可以承受的範圍内。傳統的視頻節目,莫不用金碧輝煌的演播室、你根本用不起的設備、所謂專業的舞美燈光服化道,給你營造一種可望不可即的壁壘,卻忽略了一點:要走進人心深處,這些并不是決定性要素。
我便鼓動他:我們可以一起把這件事兒做起來,因為錢在其中占的權重越來越小,而更重要的人已經到位,包括五年前加入讀庫團隊的創意人才東東槍,剛從紐約大學畢業、審美在線、橫掃一切軟硬件的九六年小夥鈞仔。
任何一個項目要想啟動,都需要先試運行一兩次,打個樣出來,看能否跑得通。林海把觊觎的目光投向如今已經幾乎成為上海市民的台灣音樂人陳耀川。2023年3月26日,我們在上海鹽城路擺下鴻門宴,準備說動陳耀川老師奉獻肉身,來讓我們試拍。
酒杯一端,我就發現耀川老師酒量不行,于是把醜話說在前面:多謝您的成全,但極有可能拍了也是白拍。
在喪失理智和記憶之前,他答應下來。
次日開機,耀川老師獻出肉身,在林海找的幾個場地之間穿梭,足足拍了兩天。
兩個月後,林海來到北京,同時擔任該片導演和剪輯的鈞仔把陳耀川這集樣片放出來。與林海對視一眼,我笃定地說:有了。
在林海的激發下,陳耀川老師像被擰開了水龍頭,往事汩汩流淌,一場大腦的探險和尋寶就此展開。
上海的鴻門宴時,我對耀川老師說:您就當遺囑來拍吧。
最終拍出來的,是遺囑,更是火種。
一個音樂制作人的闆凳十年與靈光乍現,變通與堅持,方寸與規劃,胸有成竹與變幻莫測,結合着人們耳熟能詳的一首首歌,《忘情水》《女人花》《單身情歌》,被妙趣橫生地記錄下來。
林海說,這是另一種意義的大師課。
即使你不是從事音樂行業,陳耀川提供的?工作方法和思維工具,也會讓你觸類旁通茅塞頓開。
并且,這樣的視頻新媒體,在我這個以紙質書為業的出版人看來,也是最讓人興奮的方式。用音符來說話,擱在紙上很難呈現,如今拜時代進步所賜,我們也得以植入新的基因,恰到好處,恰如其分。
趁林海在北京,我們找了幾家大平台,得到的反饋并不如意。我能記得的大緻如下:一是受訪人并非流量明星,二是内容沒有彈幕熱點,激不起受衆讨論和傳播的興趣。
與對方交流的空隙,我和林海鑽進小黑屋密謀:沒有平台方的前期參與和指手畫腳,這不更能保證我們的創作空間嘛。反正我們想做又做得起,怎麼可能因為他們而終止呢?
林海回到上海,偶然邂逅老友袁春傑。林海把拷到手機裡的将近二十分鐘樣片放給老袁,他看了三分鐘後說:這個片子我來投。
于是,由上海熱橙和讀庫聯手投資,我們的制作團隊開始運營,并在這個冬季與大家見面,名曰《六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