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1950他們正年輕》上映後的一些話,寫的長了一些,有傷感,有感謝,有決心。現在我們也有點“抗美援朝”的悲壯,但我不跪求支持,因為當年他們都沒跪過。如果要死,我也要站着死!
大家好!我是《1950他們正年輕》的導演宋坤儒。
電影上映一周了,一直沒有想好,要不要對支持電影的觀衆們寫點什麼。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還是不夠勇敢吧?或者說在經曆了許多的起起伏伏後,已經不敢直面内心了吧?
可是,有些話,還是要說,有些話,必須要說。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回到2018年那個月光滿地,萬物俱靜的午夜,我是否還會像當初一樣,熱血上頭,不管不顧地決定拍這部電影?
答案是,我會的。
能有機會拍攝出這部電影,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因為,這不僅僅是一部電影,更是這些志願軍老兵的青春之歌,是最可愛的人的真實臉龐,是和正在與世界倒計時告别的爺爺奶奶以熱淚托付我的許國故事。
有人會說,個體回憶不能代表曆史,也不能涵蓋那場戰争的全部。
對!
這些回憶對于書中的曆史也許無足輕重,每一位老兵在宏大的曆史中都是小人物,是無法影響時代車輪的普通人,宛如此刻的你我。但是這些回憶,卻是隐藏在真實歲月中的點點碎片,是那段漸行漸遠的過往充滿溫度的生命記憶,是曆經風雨後的蓦然回首,是每個老人心中的一段驚世傳奇,更是我們應該銘記的民族豐碑。
4年,從南到北,近50位老兵,從2人到15人的攝制組,近80小時素材,用26位老人的故事,剪輯成98分鐘的院線電影《1950他們正年輕》。我們始終在看不到終點的賽道,一路狂奔,披荊斬棘,真的太難了,但是,為了能讓他們的故事登上大銀幕,所有的苦難都值得。
最初接觸志願軍老兵是2018年拍攝宣傳片《崇尚英雄》期間,我被這些平凡普通的爺爺奶奶們打動:帶着假肢,永遠保持堅挺站立的開朗的葉叔;雨中堅持獨自打傘回家的金東晖的背影;癌症患者薛英傑第一次滔滔不絕的5個小時講述;從來沒有人采訪過的周有春,太多了,實在太多了,這些畫面都已經深深地儲存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後來在自發的數次拍攝中,他們托付我太多的話了,他們并不知道,屬于他們的個人記憶其實很珍貴,讓我感動甚至痛心的是,他們甚至從不認為自己是英雄,隻是普通一個兵,隻是一遍遍地訴說着曾經的1950,曾經的青春,曾經的戰友……
如果面對面傾聽的人換成你?會不會感動?會不會有把他們的故事記錄下來的沖動?會不會有和我一樣的選擇?
所以,與其說是我拍攝了這部電影,拍攝了這些老人,不如說,是他們選擇了我。這是我的幸運和偶然,也是我必然的命運,我無法拒絕,做跨越時空的郵差。
所以,大家現在就看到了這封來自1950年遲到的信—《1950他們正年輕》。
對于抗美援朝那場立國之戰,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樣,知道的無非是曆史書上冰冷的宏觀史料,外加語文書上的一篇著名文章。
我不是曆史學家,更不是軍事學家,我隻是一個終日疲于工作和五花八門APP大數據推送下,被動吸收所謂碎片資訊且忙着生計的中年人。很慚愧,我在拍攝這部電影前,對于抗美援朝這些親曆者,這些戰士,這些英雄,很少關注。了解後才知道,他們當年還是一群17、18歲的普通年輕人,卻敢拼、敢打,為了正義和祖國,在異國他鄉為中國人民築起一座血肉長城,用他們的血,用他們的命,為此刻正在和平生活的我們保障了71年的安全,這是何等的悲壯和熱血!
“年輕人應該知道他們的故事,老兵年事已高,再不拍就來不及了。”這是我在拍攝時的唯一想法。拍下來,給我們當代年輕人看,給更多的後來人看,曾經有這麼一群年輕人,有一個傳奇的名字——“中國人民志願軍”。他們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将自己置于殘酷戰場,在白山黑水間,在刀頭劍首中,在寸尺争奪的陣地中,用槍,用刀,用手,用牙,用意志,用能用到的一切,匍匐,厮殺,沖鋒,犧牲,拼光了他們的全部力氣夢想青春,隻為了理想中的祖國能夠不屈服強權地站着,永遠自信地站着!為此刻的你我能夠實現一個又一個小目标,能夠自由翺翔,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這樣的一群人,如果我不搶救式地拍下來,将終生自責,無法寬恕自己。
曾經,很多人問我,紀錄電影在中國電影市場本來就困境重重了,找個平台網絡播放一下也可以,為什麼還要堅持上院線?用老兵的話,“我也怕死,但如果想到死,我就沖不上去了。”我堅持上院線,因為在影院裡放映,是我作為一名導演,能回報給這些志願軍爺爺奶奶的最大的敬意,我想為觀衆觀看創造一個儀式感,因為他們把埋藏了一輩子的話告訴了我。即使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導演,我也要盡最大的努力,讓他們走上大銀幕,讓更多的人在仰視中,看到他們的故事。
在電影院放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我覺得這些老人的故事,他們說的話,值得人們認真聆聽,他們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讓人感受歲月雕刻出的痕迹。我當然尊重每個人選擇觀影方式的權利和自由,但是如果在更加放松的環境中,吃着外賣,回着信息,甚至還可以自由地快進和停頓,這顯然不是這部影片的觀影方式,因為這不是一段獵奇的經曆,而是一段屬于我們每個人的民族記憶。如果你能寬容,請原諒來自于我内心對于院線放映的執念。如果你可以用生命中的98分鐘,靜下心去看這些老兵的故事,我相信,你也會發自内心地尊重這些老人,因為,他們值得。
這個項目從拍攝到宣發,遇到的困難跟其他紀錄電影是一樣的。排片少,類型的原因導緻觀影人數也不多。上映以後,我看到網絡上一些消息,有些志願軍爺爺奶奶們聽說有這麼一部電影,在志願者或者家屬陪同下,去看電影,遺憾的是,隻有他們在看,我聽了覺得很痛心,也很無奈。前兩天有位志願軍的後代去看電影,空蕩蕩的影廳裡獨自一人。他感慨,那段曆史的悲壯、慘烈以及對今天的意義,可能現在已經基本沒有年輕人關注了,看到他這樣說,雖然我并不完全同意,但是不知為何,莫名難過。
好消息來自我們宣發的小夥伴們,據說現在很多大學生、愛國企業、社會團體,知道這個電影後,已經都在行動了。他們自願發起“搶救式”的觀影,組織包場,并呼籲身邊的親戚朋友來看。宣發的小夥伴們安慰我,說我常說的那句話“善意終将彙聚成洪流”,一定會實現。
今天,我們的電影觀看人數已經超過12萬了,為這些爺爺奶奶們流過淚的12萬觀衆正在行動,自願當我們的“自來水”,繼續為電影發聲。我真的挺感動。我在想,就像71年前的他們一樣,面對惡劣的戰場環境,用意志和智慧堅守着,等來祖國人民的支持。我們也可以再加把勁撐一撐,守住山頭,也許就會等到更多的觀衆向我們奔赴,為這部老兵電影發聲。
但現實确實太殘酷了,現在我們基本是快要歸0了,也許,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可能會失敗的悲壯戰鬥,我們的電影可能已經支撐不到救援到來了。
宣發的夥伴很着急地問我,要不要像其他電影一樣,導演做個直播,跪求排片,跪求各方支持,求一些幫助?對此,我想說,我們這個電影很特殊,我們甯可站着死,也決不會跪着求生。當年的這些爺爺奶奶們,在面對敵人的飛機大炮時,從來就沒想過跪過,否則别人的坦克早就開到東北的大平原了!為了他們,無論何時何地,我都要站着,一直站着,必須站着!
我雖然不跪求什麼,但是,我還是想表達謝意。感謝我們的團隊,從始至終都很頑強,他們也在打一場“抗美援朝”,缺糧少錢,但都在堅守各自的陣地;我更要感謝,從拍攝到現在,一直在支持我的片方們,明知這個項目會賠錢,他們還是支持我幹,幹一件彼此都深知有社會公益價值的事,他們甚至把前兩天的票房都捐出來了,毫不猶豫地,并且還在想着未來的公益行為;我很感謝,給予我們機會的影城,是你們,真正讓這些爺爺奶奶們登上大銀幕;我更感謝,那些幫助我們發聲的媒體、各界的意見領袖以及那些素未謀面的觀衆們,是你們,一直在幫我們守住這個有愛的陣地。
為了這些爺爺奶奶們,我們決定拼了!也許,我們的子彈确實不多了,沒關系,我們依舊固執地相信那些素未謀面的善意終會到來,相信那些藏在人們心中的光亮會照亮我們的前路。
我們相信未來,就如1950年的他們。
一個山頭一個人,隻要一個人在,最後一滴血還在,山頭就在!
1950年,他們拼盡所有,替我們打了一仗,現在,該我們了!
我代表1950項目的所有人,感謝每一個善良的人。
就這樣吧,活着幹,死了算!
我們,絕不投降!
導演 宋坤儒
2021年9月13日